他没死。
被困阵中之时,他想过很多种获救的方法:或是他找到了这阵的解法,或是在外头的同伴们发现他被困阵中,解开这阵将他救出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救他的人竟然是云清衡。
当那无边无际的“海”在他面前溃散后,他呼吸到的第一缕空气,竟然来自是云清衡嘴里的空气。
黑色的“水滴”淅淅沥沥的自高空坠落,颜以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而面前那个支撑着他不至于倒下,也不至于死去的人,是云清衡。
于黑雨之中,他紧紧的抱住颜以方的脑袋,好似寻回了什么珍贵之物般,卖力的吻着他。
空气都在这个深吻中变得灼热,先前身体的冰冷好似在此刻完全散去了,被那灼热的情绪尽数驱赶了。
脱离那黑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颜以方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个救他性命之人他浑身都是伤。
因着怕他叛变的缘故,云清衡原本应是没有被允许上战场的,可他却还是来了,来救颜以方的性命了。
听看守云清衡的魔兵说,留守在太虚的云清衡偶尔听到了魔兵们制定的攻打归一仙门的法子后,便突然发疯样的要上战场,他说关着那法宝的阵法并不简单,他们制定的战术存在漏洞。
偏偏战术制定之初,他们就没有想过要让云清衡这个外人知晓,这才让颜以方倒了栽。
尽管云清衡多方解释,但看管他的魔兵怕他是想要逃跑,就是不肯放他上战场,情急之下,他只好冲脱魔兵的控制孤身冲向战场,在逃脱的过程中他受了点伤,差点就被怒极的魔兵结果了,最后关头,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躲在暗处的丁长老突然现身救了他,颜以方前几天追击的那道黑影便是丁长老。
原本成功得救的云清衡完全可以趁此机会逃走的,可他不但没有逃,甚至还亲身到了那最最危险的战圈中,到了颜以方身边。
他回来了。
回来救颜以方来了。
这阵其实不难解,只要在阵外的人找到阵眼很容易就能解开,难的是找到这阵,阵内的人破不开,阵外的人找不到这阵,所以颜以方在被阵法吞没之后,才迟迟没有人去救他。
但云清衡来了,他会解。
颜以方觉得脑子有点乱。
云清衡身上还留着许多被魔兵打伤后的痕迹,先前他仙门被灭时受的伤也没好完全。在确定颜以方脱险,就好似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倒过去了。
颜以方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云清衡竟然还没醒。
他便就随意的坐在床边盯着云清衡。
瓷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些青色,应是先前被魔兵打得,下手还挺重,就算是在灭太虚仙门的时候,也没人打过他的脸。
这脸算不得什么一等一的绝品,魔族很能出美人,当然,丑魔也是丑得比人类还要奇形怪状。以颜以方短暂的人生阅历来讲,他见过不少美人,云清衡的脸扔到那些美人中间,绝对算不上拔尖。
可纵使是这样一张算不得珍品的脸上出现伤痕,也不禁让人痛惜,好似一样无痕之物上头染上难看的痕迹,凡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疼。
颜以方看到他的脖子上也还有一处红痕,一直向下延伸。
一股子没来由的探知欲,他猛然拉开了云清衡的上衣。
接着,看到了云清衡半身的伤痕。
手在触碰到这人伤口的时候,竟在发抖,好似那些伤是在自己身上一般,呼吸都为之一滞。
为什么会是你?
当初害我的是你,现在救我是你,都是你。
可,却不是同一个我。
我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颜以方的眼眸暗了暗,终于不再继续看。
床上的人艰难的吐息,喉咙里时不时的发出一些痛苦的轻吟。
颜以方长叹一口气,找来一些干净的绷带,打算为这人处理一下伤口。
颜以方正要解开云的衣带,手刚伸到腰间,就在这时,这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是颜最近惯常见过的孩童般的澄澈,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颜以方:“舅舅……”
颜以方这会手放的位置很不妙,稍稍有些尴尬的打算抽回手,却在这时,只听这人哽咽着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颜以方的眼眸一沉,顿了顿,他应了一声:“嗯。”
沉默片刻,颜以方突然道:“丁长老来救你,你为什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云清衡一愣,“我说过的,我会一直在舅舅身边的。”
颜以方手一滞,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舅舅。”
云清衡的眼神黯淡了,他喉头发哽道:“对不起,舅舅,我那时,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脑子里有一瞬的混乱,但是又马上理清了,这傻子现在是在为当初害死他舅舅那件事而后悔——跟你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跟一个傻子解释也是白费力气,颜以方也懒得再做这无用功了。
随后,他放弃沟通,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掀开云清衡的衣服,打算为他包扎伤口,云清衡就乖乖的躺在床上,任由他随意拨弄。
绷带要绕到背后去才行,这人躺着,他不好绕,颜以方轻啧一声,道:“起来,我给你缠好。”
“哦。”云清衡听明白了颜以方想要做什么,随后,他伸出手,支撑自己坐起身来——他伸手勾住了颜以方的脖子,支撑自己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