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倦意袭来,颜以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好生舒坦,他好难得的没有自梦中惊醒,醒来时,已是大天亮。
今天可能车迟就会赶过来了,虽说这人在魔界已经没了实权,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车底王的侄子,颜以方打算意思意思迎接他一下。
颜以方三下五除二的就给自己穿好了衣裳,按理来说,像颜以方现在这般身份的人,衣食住行都是有专人帮忙的,连穿衣服都不必自己动手,但是他自立惯了,过不来这些上等人的日子。
他过不惯这上等人的日子,还有人过不惯这下等人的日子。
“舅舅!舅舅!你起了吗?”是云清衡的声音,听语气还有些着急。
这大清早的,这么着急来找他,兴许是有什么大事。
颜以方虽说神色不悦,却还是示意身旁的仆从将云清衡带进来。
云清衡是赤着脚走进来的,手上还拎着一件外衣,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眼眶红红的,这情况,怎么像是被什么歹人给迫了似的?
虽说是他的仇人,但毕竟也曾将他当亲人对待过,看到这人忽而变成这幅模样,颜以方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宁静,他问:“怎么了?”
云清衡红着眼眶抱着外衣,嗫嚅道:“舅舅,我不会穿这个……”
“……”大清早,颜以方的火气直接就窜到了头顶,“你就为这事来找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是谁吗?”
你现在就一囚犯啊,能不能好好搞清楚你自己的境地?真以为我不会一上火便直接结果了你吗?
看来是我给你过多的自由了,颜以方认真开始思考要不要还是将这人关进地牢算了,放在身边就是个麻烦。
云清衡低着头,脚趾都纠缠在了一起,不得不说,这人的脚趾头真挺好看的,粉粉嫩嫩的,像猫儿掌心的肉球,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再度道:“我,我不会穿……”
颜以方头都大了。
他不禁怀疑起来,这人是不是故意为了强调他傻子的身份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若真是如此,这种简单的招数也未免太小瞧他了,他可不会中计。
但,反正自己已经看穿了这人的诡计,穿个衣服而已,又没有什么打紧的。
颜以方长叹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清衡跟前,替他随手整理了一下。
衣领扯开的时候,独属于这人的好闻的清香便发散到了他的鼻息间,那是一种许多香味混在一起的复合香,颜以方依稀记得,这人平日里过得相当讲究,洗头有专门的香草,洗澡有专门的花浴,屋子里常年点着昂贵的熏香,衣服上也有专人为其熏香,可这样多种类的香味却一点儿也不冲突,调和出一股子说不清的和谐感,颜以方这辈子就只见过他这么一个人这么讲究过。
五感皆能调动人的记忆,嗅觉更能引起人的通感,那独特的香味一下子便将颜以方的记忆拉回了七年前。
收养颜以方的养母是个没念过书的人,他也便跟着做了十年的小文盲,待到被这人捡回来,这人便开始教他读书认字,他开蒙晚,怎么也学不进去,这人便不惜抛下正事来一遍一遍的教他,格外的有耐心,那时候连颜以方都惊讶于那人在自己身上倾注的心血。
但那也只是以前,只是一开始,到后来,后来,热情散去,就……不提也罢。
颜以方一边替他整理衣服,一边凶巴巴的道:“我只教一遍,你下次再敢为这事来找我,就给我乖乖去地牢里呆着去!”
“知道了,舅舅。”明明在挨训,但云清衡却咧开嘴,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般笑了。
颜以方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道:“三十多岁的人了,连这点事都不会做,像话吗你自己说?”
云清衡嘟囔道:“你说过安安用不着做这些事的。”
“还敢顶嘴?”
云清衡的脑袋耷拉了下去:“安安不像话,安安马上就会学会的。”
有个词颜以方听着有些奇怪:“什么安安?”
云清衡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的小名啊,舅舅你一贯这么叫我的。”
噗——
颜以方当时便要笑出声。
这名字可真土。
看来还是他从前没见识,不懂事的时候看这人就跟看神仙似的,实际上也就是普普通通一废物而已,名字又土,修为又差,习性还不好,甚至背地里还对自己亲舅舅有背德的感情。
人活一世,真是各有各的狼狈。
颜以方忽的觉得心情很好。
看到仇人背后的狼狈,着实让他很是舒爽。
颜以方给这人穿好衣服,嘴里叼了块酥饼后,便径直朝外走去了。
他想下山巡视一下,就该去迎接车迟了。
却在这时,被云清衡拉住了:“舅舅你要去哪里?安安要跟你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