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里都是些卖相好看又甜腻腻的糕点,可能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看来车迟是已经出手了。
怎么样?要是真傻了,绝对不会拒绝这些东西的吧?
颜以方已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却见云清衡只是摇了摇头,防贼一样的,缩着脖子靠到了颜以方身上,抱住了颜以方的脖子。
做戏就要做全套,你这副模样是否太不敬业了点?
难以明说的复杂香味扑面而来,颜以方觉得有些不适,他马上十分不自在的推开云清衡:“你起开。”
这下,却没像先前那样,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推这人,或许是因为刚刚对这人恶意的揣测,让颜以方心里多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因为这丝情绪的缘故,他当下只是很轻的推了云清衡一下,那举止,就真像一个长辈在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小孩似的。
车迟皱起眉头,短促的敲了两下扇子,又停了手,他朝云清衡道:“我该叫你……安安?”
云清衡立马反驳他:“不行!只有舅舅跟娘亲能这么叫我!”
车迟抱歉道:“好,好,是我失礼了,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云清衡朝他翻了个白眼:“清衡,这是长老给我取的字,听好了,我是因为你是舅舅的朋友才让你这么叫我的,否则我的字也不会让别人随随便便叫的。”
呵,啥也没有了,人倒依然挺横。
颜以方内心又翻了个白眼。
车迟哂哂道:“好,清衡,我问你,你知道自己现在多大吗?”
“十岁!”云清衡回答的很快,但是,答完之后他似乎又有些迷茫,迷茫的偏过头,“不对,好像不是十岁,我今年……好像三十五了。”
当那句三十五吐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车迟有些苦恼的用扇子挠挠头:“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十岁呢?”
“因为那时候舅舅还活着。”云清衡敲了敲脑袋,“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我好像,我好像……不行,头疼,舅舅,我不要跟这个人讲话了。”说着,云清衡又顺势扑进了颜以方怀里。
那熟悉的香味还没传进颜以方的鼻子里,他就已经十分熟练的推开了这个粘人精,呵斥道:“规矩点。”
真是要命,难以想象他亲舅舅是怎么受得住这么个粘人精的,才这么一会的工夫他就已经要烦死了。
那之后,车迟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问题,云清衡的回应都很古怪,说他傻了吧,他心智好像又挺正常的,十岁之后的事他好像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或者说一直否认他舅舅被他害死了这件事,说他正常吧,他却一直将颜以方指认成他舅舅,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
半天下来,车迟额头也冒出了些虚汗,眼看着大家都倦了,车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云清衡没有一点犹豫:“帮舅舅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车迟微眯起眼睛,向后靠了靠,他朝着颜以方:“一时半会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傻了,可能还要多接触一阵子才能知道,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是真傻或是假傻,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暂且留着总没有害处。”
颜以方沉默了。
要让这混蛋继续活着吗?
他要为了眼前的这么一点利益,放过这个杀掉这个混蛋的大好机会吗?
车迟:“怎么,你好像不太乐意?”
颜以方欲言又止。
车迟十分敏锐的察觉出来了:“你跟他以前有过节?”
颜以方一怔:“你怎么知道?”
车迟眯起眼睛笑笑:“若是没有过节,他要是有用,你定会索性留着他,他要是没有用,直接将他用作奴隶便是了,哪用得像这样,盯着他的利益舍不得杀他,又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颜以方沉默许久,还是将他们从前的那些过往向车迟交代出来了。
车迟耐着性子听完后,合起扇子,一锤定音:“那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颜以方:“???”
你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讲话啊?都说了被他背叛我很难过——不是,我很生气的啊。
车迟:“我听你的描述,真正要害你的人应当是两仪仙门的修士,以及这个对魔族没有半分容忍的人间界,而他只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被他人挟持的兵器,你向一柄兵器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你最后不也没死吗?留着他,对我们,对魔界的利益远比杀了他大得多。”
颜以方不再说话了,他只是一脸敌意的望着一遍遍的往他身上黏的云清衡。
他固然知道车迟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心头那口气仍旧是怄得他发慌。
那是长久长久以来的难消的恨意,不是那么几句话便能化解的愤懑。
那日被背叛时的愤恨时时刻刻盘亘在胸口,散不开,化不掉。
道理谁都懂的,谁不知道他只是兵器。
但道理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是情绪的动物,能够一直理性的,那是神。
而他,甚至连人都不完全是。
他是人,又是魔。
是杀人不眨眼的,视人类性命如草芥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