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迟很少来了,颜以方的心却并未因此而遗忘那人。
相反,那份无法言说的情绪,却随着时间的堆积,越发浓了。
耳朵不自觉得就会去听有关那人的消息。
手下们聊天的时候,有时候会聊到他,大多都是跟车迟联系到一起。
“车迟大人最近在那个奴隶身上花了好多心思,我天天看他跟那个奴隶混在一起。”
什么奴隶,人间没有奴隶。
“就是,偏偏那奴隶还不领情,每天都对着车迟大人大吼大叫的,要是我被车迟大人这般捧着,我一定老老实实,恪守人间那什么三从四德。”
“是不是傻,三从四德是用来约束人间的女人,这里的女人都是男人的奴隶,你一个战士说什么傻话呢。不过说真的,真是不知道车迟大人在一个疯子身上花那么多心思是为的哪出啊。”
“车迟大人还是在人间呆久了,沾染了人类的恶性,你看,像颜大人那样,奴隶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将奴隶捧成那样算怎么回事。”
“哎,你还别说,那奴隶是真有本事,就这么将车迟大人吃得死死的,我看啊,要不了几天,车迟大人就会问颜大人要这奴隶的自由权了。”
“啊?你是说——不能吧?他可是个男的呐——”
处理正事的笔,是怎么也下不去了。
鬼使神差的,他的脚步好似不听他理智的使唤,朝着那人的房间赶。
但,他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偷偷跟在车迟屁股后头,跟到了那人房门外?
大老远的,颜以方就听到了云清衡房内传来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他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都滚出去!我不要你们伺候!滚啊!”
那声音都有些哑了,好似一个受尽苦难之人的声音,丝毫不负从前的清亮。
人在受够了苦楚的时候,是能从他的外貌上看出来的,他的眸子会暗淡,声音会喑哑,面容会苍老。光是听到他的声音,便可听出他受了多少苦楚。
两个仆从从云清衡房中慌忙退出,车迟见状已经钻了进去:“怎么了?清衡,他们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你,你让他们滚,我不要别人伺候,不要碰我,都不要碰我……”
“不行,你天天这样不吃不喝的虐待自己,没人看着可不行。”
不吃不喝?
因为在墙角,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里头的景象,颜以方小心翼翼的戳破了一个窗户眼。
他看到云清衡浑身都在发抖,衣衫不整的倒在车迟怀里,似乎连车迟的怀抱都很是抗拒,有些想推开车迟,但车迟不放手。
他瘦到两颊都凹了进去,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眼眶干涩发红,满脸泪痕。
看来这次不只是傻了,还疯了。
他大叫着推开车迟:“我不要他们看着,谁也不要靠近我!”
车迟被他毫不客气的甩开,倒也不恼,继续道:“好,好,谁也不碰你,但你总要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去问了你以前的门生,他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说着,车迟打开食盒,露出泛着热气的食物来。
放屁,这傻子根本就没最爱吃的东西,只有最不爱吃的东西。
不对,他像个贼一样躲在这里,关心一个奴隶做甚?
那人或许真是好些天没进食了,纵使心理上不想吃东西,生理上还是熬不住,他看向车迟的眼神里有了一丝丝光辉,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停靠港湾那样的渴望同慰藉。
车迟见状,放缓了声音,继续道:“少说吃一点吧,你这个样子,你舅舅看了肯定会心疼的。”
车迟说完那句话,云清衡的脸色就变了,他手一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朝着食盒伸出去手。
舅舅。这真是这疯子的死穴。
云清衡一边吃东西一边流泪,趁着他情绪渐渐稳定,车迟靠进一步,搂住了云清衡。
这一次,云清衡没有挣扎,任由他搂着,脑袋靠在车迟肩头上,眼神发怔,机械的嚼着东西。
还真是,碍眼。
颜以方转过身,缓步朝前走去。
秋风吹到人身上,有些冷。
这院子里种着一些枫叶,风一吹,落了满地,他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枚红枫。
有些恍惚错乱的记忆落回他的脑海里,那时候,那枚落到那人脑袋顶上的红枫,他当时其实也好想去抓住的。
颜以方攥紧了那枚枫叶,稍一用劲,枫叶于手中碎裂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