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尽勾消 乔严 3215 字 2021-03-03

他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时,冷汗涔涔。

说来奇怪,若说放在往前一些,他做的噩梦大都是有关身边之人一个一个离开他,抑或是被以方抓住虐待乃至杀害的场面。而现在,他做的噩梦,大都是关于以方的离开。

不怪他会做这样的噩梦,实在是最近确实不太平。

原以为来了魔界,靠着大家的双手,总能开辟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却未曾想,他们忽略了这片土地的险恶。

火山附近的毒气经过十来年时间的洗涤,确实是散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有旁的东西如毒蛇一般缠上了这片土地,许多人一来,就因着水土不服病倒了,再然后,又是一场场的疫病,放倒了大多数的人,在这场大灾害里,就只有原属于魔界的以方能够置身事外,就连云清衡都因此而病倒了。所幸,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体质尚算可以,挺过来了。

但总有人挺不过来。

再然后,寒冷,龙卷风,地震,各种各样的疾苦,摧毁了人们的意志力。

□□就是这样产生的。

一旦触及到生存,曾经再好的人民,再厚重的交情,再深的信任,都会在此刻崩溃。

跟他们一道怀着对新生活的渴望来到这片土地的人民由此对他们产生了扭曲的怨恨,对他们刀剑相向了。

所幸,他们此时还算拥有对抗这些人的武力,也算是勉勉强强熬过来了。

或许是因着最近积虑太深,他便做起了那样噩梦——那小子现在可是他最坚实的大腿,要是离了那小子,他可没本事应付眼前棘手的情况。

说来也是愁人,他们原本打算的是将这片土地建设成传说中的仙境一样的福地,人人安居乐业,再没有纷争,可一到这里,人们就因着这里疾苦的自然环境好似变了一个样似的,都自发地联合起来,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新的小人间,乃至是魔界,他们能做的只是勉力去阻止情况变得更坏。

人们是那样的需要一个轴心来统治他们,于是,武力最强的颜以方便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样的角色。

明明那小子也没有多想做这个王,但毕竟是他将大家一道带来这人间的,他也没法看着人们受苦而不管。

某种角度上来说,先知给颜以方现在这具身体降下的预言,这才算是真正实现了,他真的担负起了改变魔界未来的担子。

只是,他这个王做得可不甚舒坦,总有做不完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那小子已经出门三天了。

三天,音信全无。

所以他才会做了有关那小子离开的噩梦——不是因为有多思念,只是害怕那小子要真回不来,自己没本事应付眼前这幅烂摊子。

昨夜的噩梦害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眼下身上黏黏糊糊的好难受,他起身,换衣。

换下的湿衣服扔进桶里,手碰到冷水的一刻整个人都禁不住一哆嗦。

现在不比从前了,虽说是王,可也就跟个大家长没什么区别,天天给这家那家打白工,也不见别人赐点好处,衣服都得自己洗,饭也得自己做,再不复从前的好日子了。

洗完衣服,手都冻得通红了。

他来了魔界后,手上就起了冻疮,天冷,始终不见好。

于是,那小子便设法为他引来熔岩,又弄了个温泉眼,就是为了能让他暖和些,现在屋子里天天暖和得跟夏天似的。当时做那事时为防岩浆溢出,可把那小子累坏了。

不过后来家家户户都让那小子给弄了一个,那小子人又傻,真就花了好大的力气去帮忙了,现在,这玩意也就没有多么特殊了。

不特殊的东西,他就不怎么稀罕了。

真是的,刚刚怎么不用温泉水洗衣服?又犯傻了,等那小子回来,看到了一定会说他的。

不过,说也好,他甚至还要添油加醋的告诉那小子自己这几天受了多少苦,正好让那小子看到了心疼心疼,谁让他出门了三天连个信都不给传回来的,明明传信符就在手边。

“大李!大李!出事了,你快来看看啊!”是小环略显沙哑的声音,这小子,自己刚见他的时候还那么小小一丁点儿,现在,看模样已经恨不得比他还老了。

“怎么了?”他连忙从温泉里起身,马马虎虎的擦了擦身子裹紧了衣服便出门来。

一出门,外头的寒风就冻得他一阵哆嗦。

严酷的天气让云清衡的心情立马就跌到了谷底。

真是的,干嘛什么事都找我?明明那个笨蛋小子才是你们的王,他爱做好人,你们去找他不好吗?

小环急得要命:“西边,西边起风了!”

这里的“起风”可不是指普通的风,而是能将大家的家园连根拔起的龙卷风!

云清衡身形一怔,接着,没有一刻犹豫的掐诀,乘上剑,对小环道:“你顾好孩子们,千万别走出屋子,知道没有?”

还未等小环点头,他便已经急急忙忙乘上剑冲到了西边。

抵御狂风,疏散人群,还有之后的善后。这一套忙下来后,他已经累得脑袋嗡嗡作响了。

人们不住的在他耳边喳喳叫唤,听得他甚至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将大家的问题都给一一解决了。

他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好脾气的,也不太关心旁人的事的。

他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娘亲跟他说过的话,她说,世界这么大,天下,苍生,这些东西都太虚了,不是谁都有本事抓得住的,就算短暂的抓住了也无法永恒,做人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身边那几个重要的人就好。

从前,无论是苍生还是身边之人,两手都没抓住的他,现在却好像是两手都开始抓牢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尽,云清衡倒在床上,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待到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忽而感到身侧又多了一个人。

他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已经四日未曾见过的人。

一瞬,有很多话想要说。

有关这四天发生了多少事,我受了多少苦,我又有多想你,而你为什么又连个信都不跟我报一声?

但当看到这小子一脸的倦容后,他却登时刹住了嘴。

他伸出手去,捧住身侧之人的脸:“累了好些天了是不是?”

那人只是弱弱的摇着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好容易到了一个让他舒服的被窝里,终于,像是卸去了身上所有的铠甲与防备,单手抱着云清衡,下刻便睡着了。

云清衡刚刚好歹也算补了一觉,所以现在不算太困,在身侧之人睡着后,他便撑着胳膊望着身侧之人的睡颜。

有一股淡雅的香草味道传进云清衡的鼻子里,来自身侧。

这小子是洗过澡,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后才钻进被窝里来的。

明明他记得,从前的这小子没有多爱干净的,甚至当初两人在魔界重逢的时候,他邋遢得跟个野人似的,但甫一重逢,这小子就立马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这小子只要身上还脏就绝对不会碰云清衡一下,像是害怕弄脏了他似的。

而且,也许是因为怕吵着他,也许是因为白天运动多了,现在这小子的睡相也比从前老实太多了。

“笨蛋。”忍不住就戳着这小子的睡颜笑骂了一声。

真是笨蛋,明明自己都不够顾的,现在却管起那么多人的闲事来了,将自己搞得这么累,图什么?还拖累得我要跟你一道这么累,真让人来气。

这么多年来,这小子真是一直活得迷迷糊糊的,谁对他好,他就会扒本的对别人好,总被别人推着走。还总是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明明内心这样可爱,但是外表却一直表现得干巴巴冷冰冰的,总是一副不开心,等着别人去哄的样子。

什么傻子啊。

要不是遇上我,你这辈子就憋死算了。

明明这小子又没有多好,明明跟着这小子一道受了这么多苦,却从未生出离开的心思。

离开?他可不敢。

虽说他现在体内有那小子的内丹,真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可他还是挺怕真又背叛了这小子,自己不知道又会遭受怎样非人的虐待,他可不想再受一回那六天的苦了。

瞅着瞅着,似乎心也随着这人的呼吸渐渐静了。不多时,云清衡也抱着这人陷入了梦乡。

他是被身下的动静弄醒的。

这小子一睡饱就开始要吃的,着实是让人吃不消。

但毕竟也有四天没见面了,再吃不消,身体也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彼此的。

这小子今天实在热情,云清衡也被他调动得如坠云雾中。

这热情着实让人吃不消,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云清衡忽然一个激灵,他又忆着了昨夜做的那场梦。

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感登时便从头皮席卷了五脏六腑,让他后背都在发寒,一瞬,他忽然生出一股想法:那梦会成真吗?

很有可能啊,你看他走了四天连个信都不给报一下,这不就是已经起了苗头吗?

因着这股念头的出现,连带着连此刻的温存都觉得恐慌了起来:万一他现在对你的好都是为了以后作恶的弥补和铺垫呢?

这股恐惧突然让他的心头梗住了一口恶气。

这样想着,像是作恶又像是渲泄,像是较劲又像是报复似的,他的身体也更用力的绞紧了,像是着力想要作弄身上的人似的。

自然是成功了的。

但这份成功却给了这小子一个错误的暗示,勾得这小子更兴奋,他抱起云清衡,更加卖力的动了起来。

待到结束之时,云清衡已经连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结束后,两人相拥着彼此躺在床上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云清衡忽然问:“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嘛?”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了?

颜以方的脸有些红,有些怯的:“抱歉,做过头了。”

云清衡仍旧是死死的盯着他,不说话,等着他自个儿承认错误。

见他面色不善,颜以方有些心虚的补充道:“你今天反应好好,我没忍住,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