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日子依旧是平淡又毫无波澜,两人还是像从前一样,该胡来就胡来,该温情的时候温情,但颜以方内里却十分焦灼。
他的心里像是压着一根小刺,如此害怕那刺会戳穿现在这幸福的泡沫。
他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那他又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非还像从前一样,在偷偷的谋划着什么,或者,是还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可颜以方他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啊,他还有什么是值得云清衡觊觎的呢?
又或者,云清衡其实并不再想要从颜以方手上得到什么,他只是想要从颜以方手上夺去什么?也许他真实的目的是想要向颜以方复仇,想要不动声色的夺走颜以方现在唯一仅有幸福,以此来重创他呢?
现在这是不是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害怕他又会就此万劫不复。
颜以方想不明白,却又不敢去问。
他觉得,只要在这人身边,他的头上就时时刻刻悬着一柄剑,悬而未发,他不知道那剑什么时候落下,也许是永远不会,但只要他存在的一天,他就会一直害怕着,恐惧着,那份恐惧或许比剑真正落下时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承受,让他夜里都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着眼睛就是一晚,后半夜时,心跳都会快得吓人,让他痛苦得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就此死在那恐惧的情绪里。
而当梦醒之后,他又要装出一副不为此事烦恼的样子,不去想,不去戳穿,像个正常人,像往常一样,同身侧之人作伴。
时时刻刻都害怕着那人离开。
甚至,那份情绪远超过了对这人的恐惧。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不是那人的欺骗和背叛,而是那人不再爱他。
他不爱你,他要离开你。
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让颜以方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因为承受不来那样的痛苦,所以从前的他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妄想着能够从源头上杜绝这事。
只要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就不用再去承受那人不爱自己的痛苦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被抛弃。
“在想什么呢?”云清衡端着一盘果干放到了颜以方面前,他在颜以方眼前挥了挥手,那时,颜以方已经望着那人的背影出神了很久了。
颜以方这才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回应:“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个村子还有哪些地方是你会喜欢的。”
云清衡先是一顿,随即便明白了颜以方话里暗含的暧昧意思,故作嗔怒的敲了敲颜以方的脑袋:“没个正经。”
颜以方也跟着笑了起来,继而将他抱到了怀里。
是的了,只有此刻,这般实实在在的拥抱,这般切实的气味,能给他无比的踏实感。
他还在,他一直在。
可——如果哪天那就变卦了呢?
几乎是每一刻的幸福过后,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件事,这时时刻刻都压抑着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只等着何时能崩断。
不自觉的,他抱紧了云清衡。
想要通过这结实的拥抱里确定一点虚妄的安全感,以此他催眠他自己,那可怕的未来不会来临。
“以方,以方,以方!”云清衡忽的大叫出声,“你弄疼我了!”
颜以方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他:“抱歉。”
云清衡揉了揉肩膀:“小春前几天晒的果干,尝尝?”
早已是食不知味了,却还是尝了一口,仰起头,笑眯眯的:“真好吃。”
秋蛮的出生带给了一家人新生的喜悦,却也带来了一大堆麻烦。
一家人都是头回带小孩,虽说都巴巴的想对秋蛮好,却都是有满肚子的力却又使不上来。
小婴孩出生之后,命脉不稳,没几个月就生了一场大病,发烧怎样都降不下来,可急坏了一家子人。
一家子人围着秋蛮团团转,小环甚至都急到随秋蛮一道病倒了,那阵子小春夜里都不知道哭过多少整夜了,但很奇怪,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却一面照顾着秋蛮,一面照顾着小环,直到两人一道好转。
秋蛮一场大病,也没几天的工夫,一家人都好似恍如隔世似的。
当秋蛮的脸上露出头一个笑脸的时候,一家人都顿觉如释重负。
云清衡很是虚弱的倒进了颜以方怀里,这些天,他几乎是仅次于小春操心的人。
颜以方抱着他:“累了吧?快回去歇会。”
云清衡勾着他的脖子摇着头:“不休息。”
“怎么了?要不然吃点东西?看你累得。”
云清衡眼睛一转:“是要吃点东西。”
“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说着,颜以方就要松开云清衡去后厨。
却在转身后,被云清衡揪住了衣角,他低着头,眼波流转:“我要说,我想吃的,是你呢?”
颜以方的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