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着凉,云清衡窝在颜以方的怀里,不停地瑟缩着。
颜以方脚步不停的往医馆赶。这里是闹市,在穷乡僻壤没有人的地方他还可以用飞的,但在这儿,他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魔的身份,否则会招致大麻烦,就只能用跑的。
内伤他能治,但这种头疼脑热的,他可没有大夫精。
感觉到衣袖被抓紧,颜以方忙声安慰怀中之人:“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
或者是此刻的怀抱过于可靠,忽的,怀中之人开口,含糊的叫了一声:“舅舅……”
颜以方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到这人还紧闭着双眼,但眼角分明有泪。
他……记起来了吗?
颜以方忽而觉得好累好累。
好似以为要苦尽甘来之时,又被人降下灾难;以为要绝处逢生之时,又被人堵住了逃生出口。
有一种,天塌了的错觉。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将这人送至医馆的步伐。
云清衡的烧起起退退的,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孩还折磨人,急的颜以方就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的,连大夫都要看不下去了:“哎呀,这位爷,您急有什么用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急也不是办法啊,得看病人自个儿的造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忽而觉得,这句话很适用于两人之间的感情。
一直都由不得他们二人,不知何时就会忽而出现变故。
而在那变故面前,他能做事那般有限,显得他是那样无力。
小环听说云清衡病倒后,也跟到医馆来了:“颜大哥,你别急了,你一急我看着也好急啊,大李他吉人自有天相,先前那样疯疯癫癫的,脑袋上那么大一个豁口都能活过来呢,你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脑袋上的豁口?”我怎么没看见?
“是啊。”说着,小环扒扒开云清衡的发丛,找出了一块秃掉的地方,指给颜以方看,“喏,就是这儿。”
颜以方神情一滞。
小环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颜大哥,虽说现在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是,大李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跟你说,你先前说要走的时候,他每天晚上就在坐在床上,窝在一个角落里睁着眼睛不说话,那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吓死个人,我知道,他是在想挽留你的办法,我跟你说,我只在先前刚捡到他的那一阵,见过他这般神神道道活像鬼的样子呢。”
“你说你刚捡到他的时候他活像鬼?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挺复杂的,我不是在门前那颗李树下捡到他的吗?他那时候就倒在李树下,整张脸上血水淋漓的,嘴里边含着树叶和泥土,阴恻恻的望着我笑,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他骗我,他骗我’,除此之外就什么话都不会说,问他话也不会回答,活活就一傻子,我将他捡回来后养了好长时间才渐渐会说些人话,到后来,养着养着,就渐渐好转了,像个人了,就是把从前全都给忘了,这点挺愁人的,好多事都不会干,但我觉得,忘了从前,对他来说也许还是件好事,会让他疯疯癫癫的过去,忘了就忘了吧。”
颜以方颓然的坐倒在了床边,望着床上那人通红的睡颜,心头的酸涩几乎要满溢而出。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不是因为撞伤了头才失忆的,他其实是自己选择了忘却,是么?
他攥住床沿的手都几乎要将木床都拧碎,又被他自己生生克制住了。
是你曾经留给他的痛苦太深了,让他不得不主动去忘却,否则,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而你,现在却还在向他讨要更多的东西。
你真是个王八蛋,真的。
颜以方的眼眶发红,有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看得小环一愣一愣的。
半晌,他伸出手去,触碰住这人脆弱的脸颊,满含叹息的道了声:“对不起……”
云清衡醒了,颜以方的凌迟终于到了最后一刀。
早在云清衡还在昏迷中的时候,颜以方便意识到了,不管这人醒来后怎样处置他,他都会全然接受,并且会拼命挽留,就像这人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云清衡的眼皮微弱的动了动,随后,他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