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师父是早已死去的人(2 / 2)

杨兄过奖了!我见杨兄如此熟悉这一行,莫非也是做瓷器生意的?难不成咱们是同行?

杨某嘛,勉强算个大夫。

原来杨兄是济世救人的大夫,失敬,失敬!唉,日前,家父被些许杂事烦扰,忧虑过重,以至病倒。今日听闻杨兄是位大夫,想必医术了得。不知可否向您讨教治这一病症的法子?

此事简单。你父亲既然是被烦心事累到,就不要让他再烦心,把那棘手的事情解决了,消去他心中的郁结,他的病自然好了。以你简府如此大家业,人参燕窝定是随便买,随便用。你把那些养身的东西给你父亲日常用着,经常带他去散散心,专做让他开心的事,保管他面色红润,体健如牛。

对症下药,正是如此。简慨多谢杨兄赐教!简慨朝他作揖致谢,又笑道:不瞒您说。我见杨兄对京城如此熟悉,医术又精湛,不知为何竟想起一个人物来。那人正巧也跟您一样姓杨,是京城大族杨家的嫡长子,二十年前御笔钦点的状元杨奇。说起此人,实在了不得!出身贵族,又少年得志。文才蜚然,又风度翩翩,更学得一身好医术,曾获诏入宫,治好了太后那令众太医束手无策的痼疾。简慨不才,同此人一届应考,也曾于人群中见识过他的机敏辩才,实是令简慨佩服不已。可没过几年,杨奇因罪被流放,前些年听说不幸病死在边地。唉,一代英才,风华正盛,可惜了!

杨世杰听了他这番话,脸色立时沉了下来,道:有什么好可惜的?那杨奇多嘴多舌,惹祸上身,活该被流放,活该病死在路上!ashash你那么喜欢聊天?话那么多,不如你来驾车?杨某赶车赶得疲乏了,要不换你来?

简慨见他脸色不豫,不知自己何处说错话,心想此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立时噤声,不敢再多言。此后,三人一路无话。

等马车走到琅轩城门不远,杨世杰二话不说,立时把简慨踹了下去,一扬马鞭,架起马车飞快地朝水尾村奔去,把车内的叶西仪颠簸得晕头转向。

回到家后,杨世杰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几步跨进房门,却是坐到哪里都不如他意,直恼得他把桌椅拍得砰砰作响。最后,他站到了窗前,看着远处的高山,渐渐安静了下来。

叶西仪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里,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杨世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为师时常觉得,徒儿你聪明得可怕!呵呵,说说,这一回,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眼前,分明还是那满脸胡子的师父,但此时,在叶西仪眼中,他的周身充满了一种疏离之感。

师父本名杨奇。

呵呵还有呢?杨世杰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十分幽冷。

杨奇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杨世杰听了,哈哈大笑,可那笑又被他倏然收住。

徒弟,你把什么都看得通透。你很聪明,比为师当年还要聪明。在遇见你之前,为师根本无法想象,世间会有你这么聪慧的孩子存在。可惜,可惜,你有个致命的弱点。你习惯了直言不讳,理所当然地把事情讲出来,你以为,那就是正确的吗?ashash你知道,为师当年是因为什么惹祸上身吗?为师的这张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你还想当我杨世杰的徒弟,你就把今天听到的话通通忘掉,听明白了吗?

听了他的话,叶西仪沉默片刻,然后答道:如果现在站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师父,那么,你就是杨世杰。我承认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杨世杰。此外,别无他人。

接下来,师徒两相对沉默。最后,杨世杰叹息一声,从壁上取了酒葫芦,跨出门去。当夜,他喝得烂醉。隔日日出,师徒两如常般相处,并没有产生任何芥蒂的模样。

时序进入七月,夏收如约而至。水尾村的村民们抓紧收割了稻谷,脱粒晒干。整饬完粮食,收皇粮的也到了。村民们心疼,但也没法子,将一筐筐的粮食挑送到差役手中。差役按着簿子上所载,一一点收完毕,在村长的恭送下,舒心地离开。那帮差役前脚刚走,周家米铺收粮食的管事跟伙计后脚就跟到了。这本是常事。今夏却又有些不同。因为城里简府的活计也下乡来收购粮食了。

一个村里,余粮不多,能拿出来卖的更不多。可这同时有两家来收,这就有些难倒乡里人了。依风俗,自然是卖给同村的周家的。可简府似乎十分着急收到粮食,价钱抬高了两文钱。这周家一看这架势,也没卖简府面子,也跟着抬价,又比他们多出两文钱。两家来收粮的管事都着急上火了,气对方非得跟自己对着干,这脾气一上来,人就容易犯拗。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互相竞价到最后,平日里一斤稻谷最多三十文钱,如今竟涨到了四十五文钱。这不灾不旱的,粮食竟然卖到那么贵,甭管收粮的商家怎么想,总之,卖粮的农民乐坏了。不止如此。听说周家跟简府互别苗头给僵上了,收完了水尾村的,也一起赶到别地去收,又是一番闹腾。

粮农喜了,叶西仪却愁上了。这简府怎么也收起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