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豫看着自己的爱人侧坐在椅子上，面对面地看着自己，右臂舒展前伸，手指着两人面前硕大的刚遭受过风雨洗礼的玻璃，好像一个尽心尽职的推销人员在一本正经地向他的老公推销……

他想像了一下自己血气蓬勃、一脸猴急的样子，三下五除二地扒光衣服，然后一把扑到挡风玻璃上……天！那副画面太美，美得超出了他对惊悚的所有概念，令人不忍直视。顿时，杜豫的脸色在微弱的黄光下像一个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可惜，这份精彩并不被车内唯一的“看客”所欣赏。两人朝夕相处，说句自我恶心的话，杜豫只要一撅屁股，倪南卿立刻就能知道这人是要拉屎还是撒尿。他一言难尽地瞅着那张“调色盘”，内心无语：这人还真是一朵遗世独立的奇葩，居然真的“云观赏”了一番自己的“春宫图”！

他毫不掩饰地向杜豫发射鄙夷的眼神，整个脸部肌肉都在克制着抽搐的冲动。杜豫系统错乱的导航终于正常上线，重新捋顺了思路，被自家爱人眼中的嫌弃惊得心肝儿都颤了颤，当即正襟危坐，端出一方正派之势，双手握住方向盘，腰杆儿挺得笔直，脚下用力，大货车哼哧哼哧起步，晃晃悠悠地荡进了夜幕中。

道路两旁的路灯忽闪忽闪的，显然是多年来历经沧桑，已经疲惫不堪，吊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着。两侧杂七杂八的树丛影影绰绰地倒映在车窗上，打下一片阴暗的轮廓，随着车子的移动悠悠然向后滑去。

这幕与众不同的夜景，倘若让外地人前来欣赏一番，绝对令他们记忆深刻，难以忘却，必然是“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然而，换做本地人，这是让人心安不过的画面了，或许是这里的夜色太黑，能够遮掩一切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或许是这里的地势太乱，能够藏匿所有不能曝之于众的行径。

杜豫目视前方，双手用力地攥了攥方向盘，头顶右上方的内照灯在他的右脸颊上打下昏暗柔和的光线，模糊了他原本硬朗的面部线条，左脸颊被笼罩在车窗投映下的静谧的阴影中，一时间竟然使他的面部表情有些暧昧朦胧。

借着这层虚无缥缈的遮掩所带来的安心，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问道：“小南，你和那个、那个叫顾什么霖的，是怎么认识的？”

瞥见倪南卿投来的目光，杜豫来不及细看，脱口补充一句：“你别多想，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倪南卿仰倒在椅背上，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干脆坐直了身体，把有些紧绷的安全带朝胸前扽了一下，感到胸口的气畅通无阻后，就大剌剌地盯着杜豫看，被对方一直往这边转的眼珠子逗得眉开眼笑。

直到杜豫表情僵硬却强忍不安、故作镇定时，倪南卿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就傍晚才认识的，我回去拿衣服，衣服被他捡去了，他就等着我来把衣服还给我。”

“就没了？”杜豫不可置信地问道，音量顿时拔高了一个档位。

倪南卿皱着眉头，向他投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没了。你还想我和他有什么发展不成？”随着话音渐落，他的眼神越发恐怖。

被他的凛冽如针的目光刺了个透心穿，杜豫的头立刻摇成一个拨浪鼓，嘴唇和舌头好似被缝在一起似的，语无伦次地嘟囔：“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思呢？我是疯了不成？”

“原来就是个素昧平生还强行装熟的家伙啊！”杜豫嘀咕着，神色间露出一丝喜出望外，却转瞬间又变得忿忿不平，“既然是萍水相逢，还敢动手动脚，可见这个人真是骨子里的不安分！小南，往后遇上了，你可要离他远一点！”

倪南卿无奈地连连点头，就像一个会节奏性地发出“是”的自动舂米机，说：“别想太多了，人家估计是从西区到东区来办事的，偶尔来一回就难得了，怎么可能还会再遇到。”

“你看着路，别再想七念八的，小心把车开林子里去，今儿晚上就别想进门了！”

杜豫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虽然仔细不仔细都没什么区别，无论往哪里开都是在那张歪瓜裂枣似的地皮上再添几条车辙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