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1 / 2)

“我的错。”

纵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席砚卿依然毫不犹豫地应下,接过她身上负重的沉疴,背负到自己身上。

池漾抬眸,于泪眼盈盈中,好似读懂了他的唇语。

看清那张脸后,她却幡然醒悟地,摇了摇头。

席砚卿半蹲在地上,目光与她平视,抬起指腹为她擦去眼泪,结果手却在触上她脸颊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灼烫。他眉头皱起,赶忙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好烫。

“怎么回事儿?”他满眼焦灼。明明昨晚找医生给她检查过身体了,明明刚才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

可现在没时间让他犹豫。

他一俯身,伸长胳膊将她打横抱起。

池漾被他抱在怀里,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席砚卿敛眸,看到几缕碎发垂在她耳侧,掩映着那张清瘦透白的脸,一双眼睛藏着不安,惶惑无助得,像只别人遗弃的小猫。

他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怕,我在。”

“嗯。”她应着,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好像生怕他会跑掉。

席砚卿把她稳稳地抱在怀里,从六楼往下走。

走到五楼时,为了快一点儿,他想坐电梯下去。

可是,正当他准备抬脚踢开楼梯间的门时,池漾攥他衣角的力度骤然变大,“不要坐电梯,不要坐电梯”

她埋首在他颈间,肩膀簌簌抖动着,止不住地呜咽。

“好,我们不坐,不要怕。”

席砚卿转过身,踩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下来。

快到达一楼的时候,陆谨闻正好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席砚卿抱她下楼的动作,陆谨闻心头一紧。

席砚卿:“她身体好烫,耳朵”

“我知道。”陆谨闻打断他,抬手去碰她的额头。

池漾略微地,往席砚卿怀里缩了缩。

陆谨闻目光一沉,下结论下得很果断:“去医院。”

-

京溪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

席砚卿站在走廊上,四周光线暗下来,头顶灯光悬落,在他背上斜出一道径直的分水岭。

他就在这片明暗交界里,沉默无声地站着。高瘦挺拔的身姿下,难掩一身落寞。

陆谨闻从诊室出来,叫了他一声:“席砚卿。”

席砚卿转头看了他一眼,步履未动。

陆谨闻朝他走了几步,站在处置室门口,厉声呵斥道:“池漾不会有事,你特么现在赶紧给我过来,我先给你把病治了。”

席砚卿这下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我没病。”

“你不来是吧?”陆谨闻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将计就计道:“那行吧,等到时候留下后遗症,结婚的时候你连你的新娘都抱不起来,你可别来找我哭。”

“”这计还真的将到他了。

席砚卿无奈,揉了揉眉骨,迈步朝这边走来。

抬脚、着地

是真疼

刚才抱着池漾倒没感觉,现在没了负重,反倒痛感加深了。

席砚卿进了处置室,陆谨闻撩起他的裤脚一看,果不其然,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右边的小腿一直延伸至脚踝,到现在仍然在往外渗血。

衬衫一脱,右臂也是,红肿一大片。

陆谨闻带上手套,一边给他清创一边说:“我听说这几天生科院有几个教研室搬进新器材,楼梯间可能散着不少锋利的东西,你这是从哪儿跳下来给碰上了?”

席砚卿没吭声。

陆谨闻想起他刚才抱着池漾从楼梯上一级一级走下来的场景,又问了句:“从几楼下来的?”

席砚卿无心回想,随口敷衍道:“忘了。”

陆谨闻沉沉笑了一声:“你是真牛逼。”

“”

清理好伤口之后,陆谨闻斜靠在柜子上,看着满面愁容的席砚卿,宽慰道:“发烧引起急性肺炎是医学上很常见的一种现象,你不用过分担心。再说,刚急诊科主任亲自给看的,你能不能对医学有点信心,别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闻言,席砚卿抬头,目光淡漠地扫过去,说:“她今天早上耳朵才刚好。”

“”陆谨闻怔愣片刻,随即站直了身子,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这个意思是,一天之内,失聪两次?

席砚卿沉重地嗯了一声,向陆谨闻大概讲了一下她昨天受伤的情况。

两个人都没想到,这番对话会被前来接水的云锦书听到。

刚才席砚卿之所以站在走廊,就是因为想给池漾和云锦书单独的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好好聊聊。

不管秦骞那番话有多无理、多混蛋,但也切切实实地、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云锦书的耳朵。

他不可能不震惊,也不可能不起疑。

所以,席砚卿随便找个借口就出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和进来的护士打了个照面,他打了声招呼,轻轻地关上了门。

“姑娘,你右手这血管不好找啊,”前来给池漾扎点滴的护士说,“我给你扎左手试试。”说着走到了病床左侧。

“手表可以摘下来吗?”护士问。

池漾茫然地看着她。

“我来。”站在旁边的云锦书突然出了声,走到池漾左手边,慢慢俯身,去摘她的手表。

池漾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之后,连忙摁住他的手,说了句:“我自己来,你出去帮我接杯水。”

云锦书点点头,起身走过床尾,目光一扫,瞥见了她手腕上的那道疤。

他眉头一蹙,随即转身,尽量不让她看出端倪,淡然自若地拿着水杯走了出去。

他没想到在经过走廊时,会听到席砚卿和陆谨闻的那番对话。

所以,昨天晚上,他的姐姐,孤身一人面对着漫长的雨夜,耳边捕捉不到一丝可以依靠的声音,身陷如此令人奔溃的境地。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