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西广场与其说是广场，不如说是一大块细密柔软的大草坪，草坪上散布着一些人物雕像，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投下供人休憩的阴影，交流会的地点正是在那尊最大的大理石雕像——哈尔西院长的雕像之下。

邵杨和查理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雕像下已经坐了一圈人，邵杨扫了一眼，估计也就十个人左右。见他们两人前来，一个男生站了起来，露出爽朗的笑容，虽然邵杨觉得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跟假人模特似的：

“啊，来了来了…你一定是皮克曼家的吧！”

“嗯…我是查理皮克曼。”查理犹豫地说。

男生高兴地和他握了握手，又转向了邵杨，热切地说：“看样子，你是炎国人吧…我知道了，你就是邵杨对吧！真了不起！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特殊入学了！”

“啊…对，我叫邵杨…其实…也没什么的…”

邵杨一边和他握手一边尴尬地笑着，由于这男生提到了“特殊入学”，邵杨已经能感受到众人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朝他看过来了。

“好啦好啦，别谦虚了，快坐下…我看看…嗯，人都来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男生拍了拍他的背，邵杨一头雾水地和查理坐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的眼光。

男生站到了圈子中心，跟个主持人似的鞠了一躬，响亮地说：“那么，请允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艾伦埃克利，商学院二年级，也是克苏鲁神话二年级的学生，欢迎加入密大克系，新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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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这种东西，从小到大一直排在邵杨的“我最不想做的事”名单上前几位，此时，他坐在草坪上，忐忑不安地听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去自我介绍，一边努力地记住他们的名字，一边数着还有几个会轮到自己。

第一个自我介绍的人邵杨见过，是曾在车上遇见过的那个白化病少年，他来自敦威治，名字是约书亚沃特雷，跟他同样来自敦威治的金发少女则是安妮毕夏普。接下来，是来自印斯茅斯的爱丽丝马什，她长得和日系网游中的精灵一样漂亮，就是眼球有些向外凸出，不知为什么，当听到她的姓氏时，查理轻轻叹息了一声。爱丽丝之后是一位名叫格蕾匹斯里的女生，她留着短发，语气平淡，没有起伏，说了自己的名字和院系后就回去坐着，似乎对这交流会很不感兴趣，最后一位女生也做了自我介绍，她的名字是乐佩德比。在这之后是三个男生：罗德岛的菲利普斯，威斯康星的德雷斯，加利福尼亚的史密斯。然后，查理也上去做了自我介绍，再然后嘛——

（什么，这么快就到我了？！）

邵杨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圆圈中央，他只觉得众人的目光跟聚光灯似的，齐刷刷地向他打来。

（喂喂，不至于吧，除了特殊入学…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呃…大家好…我是说…呃…我叫邵杨…”

他可以明显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本来打好的腹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我是特殊入学…但我其实没有什么特长…呃…总之…那个…请多指教。”

邵杨磕磕绊绊地说完，逃也似的坐回查理身边，捂住自己的脸，心说完了啊，这可丢大人了啊，希望没有给同学留下坏印象吧…

“咳咳，那么大家已经互相认识了。”艾伦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下面我和大家说几个在克系读书的注意事项。”

邵杨一听抬起头来，却沮丧地发现还有不少人正好奇地看着他。

“没关系的。”查理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邵杨默默点头，没再理会那些目光，而是专心地听起艾伦讲话来。

————

“隐藏身份是很重要的，请各位同学注意，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和你们同辅修专业的同学，提起克系的时候，一律以克苏鲁神话文学社作为替代，也就是说，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交流会，你可以说是文学社的交流会，而不是克系的新生交流会，明白了吧？”

“尽管密大的教职工中有相当一部分知晓克系的存在，但也不是人人如此，有一个简单的分辨方法，会来给你们上克系课程的人，都是克系的专家，还有你们宿舍的职工也是。”

“哦，拥有克系知识的人不止我们…很奇怪吗？要不然密大每年科考队的那么多人，你以为是地里长出来的吗？当然，他们不像我们能得到系统的学习，而是通过…咳咳，不好意思，我想一年级不该知道这些。”

“好好上课，并且保持你们的理性。要知道，不仅是法术课，每门课程都可以增加你活下去的几率…什么，你以为不会有危险的？哈哈，在密大的校园内或许如此，但是这外面可是阿卡姆啊！特别是你们的中期考核，如果没能掌握好相关知识的话，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哦。”

“什么？教授不是这么说的吗？哈哈…那就当我开玩笑好了，不过，要想成为一名调查员，从来不是开玩笑。”

“有什么危险吗？是不是我太严肃了，吓到你们了，哈哈，其实只要好好学习，危险性不高的，顶多是体型减半，理智清零什么的…哈哈，我这是在开玩笑啦，真的！”

“更多的我就不便透露了，无论如何，好好学习不会有错。你问如果不通过中期考核会怎么样？哦，不会不通过的，中期考核的通过率是百分百，因为不通过的人都已经不能作数了嘛…呃，这其实也是个玩笑，没人听出来吗？”

“看来我没有讲笑话的天赋啊，还有一件事，在场的，应该有不少神话生物和巫师世家的吧，嘿，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这样不是暴露了你是个普通人类吗？

我知道有一些巫师家族之间有仇怨，有些种族之间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或者更糟糕，是猎手和食物的关系，但你们入学的时候是怎么答应的，应该还记得吧？通常状况下，同为密大的学生，相互争斗可是违反规定的。

另外，神话生物的同学务必隐藏好自己的种族和身份，啊，咱们克系的人就无所谓了，你愿意的话就可以告诉大家，但是你们也该清楚，神话生物的外表对普通人的冲击力，所以，外貌不过关的可以去找史都华先生施一个变化术，嗯，也可以来找我…哦，我当然也是神话生物啊，我是米—戈一族的留学生…唔，看来大家都很淡定啊，不过如果是因为不知道米—戈而没有反应的话，回去千万不要偷偷看《怪物之锤》哦，会做噩梦的。”

“…最后一项要注意的，这尊雕像是医学院的哈尔西院长，你们可不要盯着看太久，雕像的眼睛会动的哦。我想想…嗯，都已经交代完了，大家可以解散啦，这里是大学的指南书和地图，每人一份，非常实用…啊，等等，大家先别走！差点忘了这个！这是胡德家赞助的冰激凌，纯净奶油和新鲜水果的完美组合，就在加里森街498号！拜托啦，各位如果被问起来，一定要记得我有好好打广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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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杨闷闷不乐地和查理回到了寝室，一方面，是因为胡德家的冰激凌实在太甜了，另一方面——

他也说不好。

不知怎么，新生交流会后，他突然有点烦躁，他说不清楚这种烦躁感来自哪里，也许是因为他的同学似乎都来头不小，不是巫师世家就是神话生物？又或者是艾伦口中有危险的中期考核？亦或是他虽然有特殊入学的身份，实际上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邵杨越想越心烦意乱，他看向查理，见对方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叫出了他的名字：“我说，查理…”

“啊？”查理应道。

邵杨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其实没想到要说什么，“呃…查理，我们的同学，你是不是认识一些啊？”

这倒也不是他没话找话，且不说听到“马什”这个姓氏后查理的反应，那名叫做乐佩德比的女孩子，如果邵杨的观察没错，她在自我介绍时偷偷瞄了查理好几眼。

“嗯，是的，我应该猜到有他们的，我曾听皮克曼先生提起过，阿卡姆以及周边的一些…家族。”查理缓缓说道。

“哦？”邵杨换了个倾听的姿势，八卦的想法压过了他的烦躁感。

“我也只是听过一些…那三个男生我不大熟悉，但是约书亚…又姓沃特雷，还来自敦威治，应该是那个家族没错了…”查理有点局促地说。

“嗯…”邵杨趴在椅背上，示意查理继续。

“这只是我听皮克曼先生说的，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沃特雷和毕夏普家族曾经是敦威治最有名望的两大家族，据说他们的祖上还有纹章，不过后来发生了某件事情，沃特雷家族彻底没落了，坊间传言和密大有关。”查理见了邵杨惊讶的表情，连忙补充道：“当然，按皮克曼先生的说法，沃特雷家早就腐朽了，密大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可我没想到沃特雷家的人会来密大读书。”

“为什么这么说？”邵杨忙问。

“只是一些传言…沃特雷家族似乎流传着一些比较…不好的巫术，但最关键的部分缺失了，他们相信密大的知识能帮他们补全，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上个世纪发生的，导致沃特雷家全面衰落的事情应该与这个有关。我听皮克曼先生的说法，沃特雷家余下的人似乎很敌视密大，密大也一直对他们很防范…可能是毕夏普家的原因吧，相比之下，毕夏普家似乎比较吃得开，尤其是最近十几年，他们和沃特雷家族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当然，这也只是皮克曼先生的一种说法而已。”查理谨慎地说。

“那么，爱丽丝马什呢？”邵杨有点歉意地说：“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我不认识她。”查理沉重地说：“但印斯茅斯的马什，我还是知道的，你也应该发现了吧，她的眼睛。”

“啊…嗯…其实我…我不知道…”邵杨尴尬地说。

“…是啊，她有深潜者的血脉…等等，你说你不知道？”查理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嗯，但我现在知道了，深潜者…应该是d字头…”邵杨说着，心想老哥你不和我说我也会去翻图鉴的。

“唉，你可千万别和人家说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查理无奈地说：“看她的眼睛，她已经开始变化了，如果没有抑制的办法，过不了几年，她就会完全转变成深潜者吧…”

邵杨看着叹息的查理，放弃了翻图鉴的想法，虽然还不知道深潜者的样子，但按《怪物之锤》上其他生物的插图，估计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唉，为什么一个漂亮妹子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不对…我什么时候看过《怪物之锤》吗？）

邵杨的心脏稍微跳快了两下，他按了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继续问道：“那么，格蕾匹斯里和乐佩德比呢？”

“匹斯里我不大熟悉，密大曾有个著名的心理学家就姓匹斯里，也许格蕾和他关系？至于乐佩…”查理的表情轻松了一点，“乐佩德比是皮克曼家的远方亲戚，我们以前见过几面，不过…”说着说着查理又皱起眉头：“她为什么会想当调查员的？我以为她会去比较正常的大学…呃，我不是说密大不正常，只是…”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邵杨沉重地说，他突然知道自己的烦躁感来源于哪里了，没错，普通的，正常的，还存有理智的人类，是不会来就读密大的克系的，啊，也许会有一些天赋异禀，天不怕地不怕，好奇心又十分旺盛的家伙会来这里吧，但自己与那些完全都不沾边呀！大家似乎都以为自己是很厉害的特殊入学者，但实际上呢…？

（我真的能活到毕业么？）

邵杨忽然有些悲观起来，他眼巴巴地看着查理，羡慕地说：“你懂的真多啊…”

“你误会了，我也是只知道这些而已，还都是听皮克曼先生说的，像今天艾伦说的米—戈，我就没听说过。”查理谦逊地说道，看见邵杨的表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说：“邵杨，你不会担心你跟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