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之水,按1:3的比例稀释,可以作为快速补充魔力的药剂,这是邵杨在前往鹌鹑乡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备案,他把稀释后的液体倒进五个小试管里,然后把这些小试管拴在了腰带上。
“旧印,原初之水,纳克特徽章,物神,停滞块…不知不觉,我也有了这么多东西啊。”
此时已是黄昏,破旧的卡特公馆独自伫立在被夕阳染成血红的山坡上,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无人居住的公馆开了灯,明晃晃的灯光透过残破的窗子照出来,显得更加诡异。
站在公馆之前,邵杨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装备,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内心平静异常。
(说不定我是紧张过头了。)
邵杨试图勉强自己笑一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无比,不久前,从手机那头传来的,悠哉悠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声音,已经被他牢牢记在了脑中——
“不要急着否认,邵杨学弟,你去了鹌鹑乡,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会让我失望。”
“抱歉,呃,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不是查理皮克曼的号码吗,请问您是…”
邵杨的第一反应是装傻,如果就这么被诈了岂不是崩盘。
“也不要明知故问,我是丹道格拉斯,你们一直在调查的人。”
“丹学长?这怎么可能?你,你还活着?查理和你在一起吗?皮克曼先生他正要…”
邵杨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编出什么话稳住丹,再找老师帮忙,至少,不能让对方确认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嘿,不要以为搬出皮克曼家族我就会害怕,继续装作不知情也没有意义,如果你一定要坚持——
从某种意义上,我就是廷达罗斯之猎犬,
学弟,这下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
(靠!)
邵杨在心中骂了一句,他明白了,丹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你想怎么样?”
想通之后,邵杨冷静地说。
“你说呢,学弟?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呢?”丹的声音里含有戏谑的笑意。
“……”邵杨没有接话。
“真是无聊,罢了,四个小时后,卡特公馆见,哦,对了,如果你希望见面时查理皮克曼还活着,就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学弟?别耍小聪明,如果你向其他人求助,我会知道的。”
邵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被挂断,嘟嘟的忙音提醒着他,这不是他的幻听。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对方那种不屑而高傲的语气,邵杨还是会感到一股冰冷的怒意。
(一般来说,即使被歹徒或者绑匪威胁什么的,那也得找警察求助吧,因为找警察还有一丝希望,但如果孤身前往,那就一点生还的可能都不会有,因为对方是凶神恶煞的绑匪,而自己这边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啊,但是…)
但是…
邵杨当然不会乖乖地被对方牵着走,挂断电话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种情况,不找老师是不行的,得赶快告诉沃尔特先生和皮克曼先生。)
他找到了公共电话,拨了沃尔特先生的号码,然而,就在他将要按下拨打键时——
[我说过,我会知道的。]
查理的手机发来了一条简讯。
邵杨心头一凛,他迅速转过头,车站来往的人很多,但他们看上去都没有异状。
(他怎么会知道?不…冷静点,也许只是耍诈…恐吓不也是常用的手段么?)
[你正站在公用电话前,打算与哈维沃尔特联系。]
仿佛是故意打破他还算冷静的心态,又发来一条简讯。
[看来你不肯听话,学弟,还是说,同伴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也许,一只耳朵能让你清醒一点。]
(日!)
邵杨飞快地打着字:
[如果查理受伤了,我就告诉所有人]
他没来得及检查这话通不通顺,便按下了发送。
[你在威胁我?]
[我会按你说的做,但如果查理受了什么伤害,一切免谈。]
[学弟,你似乎还不明白你的处境,你没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即便是被密大知道了,也不过是有点麻烦而已。不过,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查理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明白了么?]
[我明白]
————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跟踪?窃听?还是巧合?不,考虑到他是神话生物,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异能。)
邵杨坐在车上思考着,在那之后他又发了几条试探性的讯息,比如提出想确认查理的状况之类的,然而对方根本没有回复。
(猎犬只是神话生物,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吧,我现在是在高速移动的快车上,周围也没有别人,如果在口袋里偷偷发信息的话…)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我不能冒险,如果查理因此出了什么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有些烦躁起来,明知道对方在以查理的安全制约自己的行动,却又无法反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玩无提示的扫雷一样,不知从何处着手,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憋屈。
(四个小时,从鹌鹑乡到阿卡姆的快车要三个小时,从阿卡姆车站到郊区的卡特公馆也要将近一个小时,时间卡得很紧,完全没有留下与人会面的空隙啊,干!这是算好的么?)
(不,我现在不能焦虑…冷静一点…邵杨,从头开始想,该怎么做…)
(《怪物之锤》里关于廷达罗斯之猎犬的部分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没有提到过猎犬会化成人形。对于人形的猎犬,我们之前的认知还会是正确的吗?它的习性,能力,还有针对它的方法,会不会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结合道格拉斯探长的证词,丹道格拉斯具有变化成猎犬的能力,基于这一点,很多事情可以有新的解释。
比如,地下酒吧的奥班尼翁先生和希尔斯先生,他们恐怕是知情人吧,身为大学生的丹能受到帮派的器重,也是因为他猎犬的能力。
接下来是日志,因为日志的发现,我们完全把丹当做了受害者,但如果他本身就是加害者…等等,第一篇日志…是八月份发布的吧?
也就是说,至少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辽丹…拉里…莫娜…失踪…如果把这些联系到一起…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道格拉斯探长说过,查默斯先生的笔记和丹一起失踪了,那么,丹一直试图复现笔记中所记载的丹药,至于目的么…按我的想法,应该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在拉里的帮助下,他终于成功了,之后他决定离开阿卡姆,有密大的存在,想在阿卡姆惹事会比较困难,那么,简单离开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
是因为拉里,或者莫娜女士么?
丹有句话我倒是同意,想要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把知情人除掉以绝后患,也是很常见的想法吧?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顺便杀死“自己”,把罪过推给与自己无关的“猎犬”,然后借着假死离开阿卡姆这个有密大保护的地方,转而去别的地方以药养人,中饱私欲,不是更完美了么?
所以他才留下了误导的日志,再利用安学姐把日志展现给我们…
等等,安学姐,真的…是被利用了么?
我一直在想,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保证我没有向学校的人求助,监听?跟踪?如果不能做到如神一般的全知全视,那么通过暗号,表情什么的也会有办法,别的不说,我只要去和格蕾见一面,她那夸张的心理学知识应该就能猜出我在想什么了吧,但是,的确有种可能——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么,为什么好人向警局报案会立刻被坏人知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警局里也有坏人。
丹是猎犬的事情,密大真的不知情吗?
难道说安学姐…或者沃尔特先生?
不不,如果连学校都不能相信,我还可以信任谁?至少,丹不敢在学校里动手,所以他才约在了卡特公馆。)
邵杨叹了口气,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现在,我能让他忌惮的只有手里的情报,就如同他手里掌握着查理的性命一样,这是我唯一能用来制衡对方的东西…但是…
这就像是赌徒游戏一样,比的是谁更疯狂。不向其他人求援,一个人去卡特公馆,和送死没有区别,而我死去后,得到的情报也会无人知晓,他则可以毫无忧虑地离开,哪怕是有人追查,也很难再找到他了吧。
所以,理性地想一想,我应该——
牺牲查理。
放任丹不管,将来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既然这样,不如玉石俱焚好了,直接告诉校方和皮克曼家关于查理的事情,一是可以赌一把,赌丹其实没有时时刻刻监视我的本事,二是也许校方和皮克曼家的动作很快,在查理受伤之前就可以打败丹,把他救出来,三是丹一直没有回复我之后的消息,我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诈我,也许他只是偷了查理的手机,也许他已经杀了查理,也许…)
“混账!”
邵杨骂道,一拳砸在车窗上。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种懦弱的想法!?)
窗外的景物变得熟悉起来,金色的阳光与灰色的复折式屋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站之后,邵杨看了一眼时间,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没有去密大的多余时间了,他叫了辆出租车,径直前往郊区的卡特公馆。
(查理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对他坐视不管,所以,哪怕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
邵杨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几乎是转眼间,他便来到了卡特公馆的山坡下。他飞快地爬上山坡,公馆四周是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地,邵杨简单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人潜伏的踪迹。
他看着眼前的卡特公馆,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打败丹,救回查理。)
————
[绕到公馆的侧面,有入口。]
也就是到达后的一分钟左右,邵杨再次收到了简讯。
(啧,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邵杨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手腕上的停滞块,开启了某个功能,接着他走到公馆侧面,那里有一处像是被钝器破开的入口。
邵杨先是用手机照了照,确认了下里面的状况,然后小心地钻了进去。
稳稳地落到地面,脚下铺满灰尘的木地板发出瘆人的咯吱声,邵杨照了一下四周,观察了一下环境。
(这里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窖么。)
[上楼,我在正厅等你。]
简讯又一次发来,邵杨舒了一口气,跟着地面上的脚印向公馆深处走去。
(至少有三个人的脚印,一个旧,两个新,两个比较新的脚印中,有个和我差不多高,是查理,那么,另外一个似乎比我高上大半个头的,应该就是丹了吧。)
走着走着,查理的脚印停住了。
(在这里被袭击了么,没有多少痕迹,是一招制敌,看来丹是个打架的好手。算了,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自己能在体术上胜过别人。)
从这里开始,丹的步伐明显变得稳健起来,顺着脚印,邵杨很快就找到了一段破损严重的楼梯,他轻巧地爬了上去,从一个地板上的活板门探出头后,扑面而来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适应了光线之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个古典的门厅,可以看出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整理,一些破烂的家具还有肖像画,小雕塑之类的东西被堆积到了靠近门口的一侧,门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满是杂乱无章的脚印,令邵杨吃惊的是,门厅正中那盏华丽的吊灯已经亮起,加上四周小而精致的壁灯,此时卡特公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曾有人居住的日子。
邵杨撑着地板,从活板门里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拿出手机。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
打完字后,他往外走了几步,然后他看见了查理。
他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大厅的门柱上,耷拉着头,看样子是昏过去了,让邵杨松了一口气的是,至少看起来查理的外表还是完好无损的。
邵杨看了看周围,以他的眼光看,这个门厅是个非常适合潜伏的地方,紧闭的房门,堆起的家具,楼梯的拐角,丹会不会正躲在器其中的哪一个角落,伺机而动?
手机还没有收到回复,邵杨快步走向查理。
“查理?查理?”
他轻声呼唤着查理的名字,至少从他胸口微微的起伏来看,他只是暂时的昏迷,邵杨检查了一下捆住查理的麻绳,丹绑的很有技巧,如果不用什么利器割断,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解开。
然而,就在邵杨起身,打算找找附近有什么利器的时候,空荡荡的门厅里,突兀地响起了声音。
“这么说,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学弟。”
邵杨回过头,一个帅气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流转着两种颜色,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他是从哪里出现的?)
邵杨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响亮地说道:
“丹道格拉斯,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来到了卡特公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丹笑了一下,说:“学弟,你只会问这么天真的问题么?”
“想要除掉我们么,因为我们发现了你的秘密?丹道格拉斯并不是人类,而是廷达罗斯之猎犬。”
“算是一部分吧。”丹漫不经心地说道。
邵杨把手伸向胸口的旧印,但又立刻放下了,丹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开口道:
“没用的,学弟,无论是旧印,还是纳克特五芒星,对我都没有效果,毕竟我现在的身体属于人类。”
“这么说,对猎犬的法术和道具,对你都起不了作用?”
“不是全部,但至少人类眼睛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纳克特五芒星在我眼里,只是个普通的徽章。”
“丹学长,您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我也是密大的学生啊。”
“那您应该知道,您这样的行为对密大来说意味着什么,学长,虽然这么说很俗套,但是收手吧,放我和查理走,我发誓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不然,密大会…”
“哦?我倒是好奇,学弟,你对密大又了解多少呢?不会天真的以为密大就是绝对安全的象牙塔吧?实话告诉你,即便是你把我的事情捅了出去,我也有办法逃脱,现在只不过是为了省事而已。”
“这么说,学长,密大里果然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嘿,学弟,套话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容易被人看出来的时候。”
“拉里是被你杀掉的么?莫娜女士和露希娅呢?你又是怎么监视我的?你…”
“你还真是话多啊,学弟,抱着好奇心死去也是一桩乐事呢。”
邵杨的身体紧绷起来,他的手再次伸向胸口,这个距离…会不会太远了,但是…
“消失了?!”
邵杨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绝非他的错觉,就在他的眼前,丹戏谑的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身影便像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