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沈贤妃所言,大抵也不出她所料。诚明帝确实是选了穆子誉到云州去戍边,这一个结果,早在沈念心听说穆子誉在早朝上毛遂自荐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了。
诚明帝在龙椅上坐了几十年,一双眼睛不说火眼金睛,看人总归是不离十。穆子誉是什么样的性格,从前沈念心不清楚,现在却是在了解不过了。
即便如今穆子誉占着皇子出身,亲王的位份,但是究其骨子里,仍然是是个医者。他太优柔温和了,不适合坐上那个杀伐果断的位置。而诚明帝,就算是为了沈贤妃和秦王母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穆子晏派到云州那么远的地方去。
而且诚明帝也并不是只让穆子誉一个人去。之前和沈念心一道回京清理家事的新任安国公沈青蓦,刚刚才回到西北军里安顿下来,就又被诚明帝一道旨意给调去了云州,全力协助怀王,戍边御敌。
这并非是说,诚明帝不够信任穆子誉。而是对于如今的诚明帝来说,朝政军政,都不能再出半点儿闪失。
沈念心下意识地摸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这一段时间,穆子晏和沈贤妃都将她调养得十分细心,不过回京一个月的功夫,之前那番折腾所亏掉的很快就都补回来了。她小手摸上肚子,正好小家伙在翻身,十分精神地给了她一个回应,这让方才还有些不安的沈念心,瞬间找回了原本的淡然踏实来。
事到如今,不能再任由某些拎不清的人胡来了。
缕儿。沈念心往贵妃椅上一靠,轻唤了缕儿过来,道,去泰元殿那边,请万德妃,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但是不想传太医,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折腾,就请她来瞧一眼。
缕儿有些为难,道,可是王妃若是万德妃不愿意来呢?
就连缕儿都看出来了,这会儿万德妃哪里还有闲心顾上别的?恨不得就黏在泰元殿后殿里那张龙床上呢。别说是端王妃说不舒服了,恐怕就是连端王自己有什么不舒服,都未必请得到万德妃移驾半步。
沈念心轻笑一声,道,我让你去请万德妃,她若是不愿意来,你自会有办法将她请来,不是吗?
她顿了顿,随后继续道,德妃娘娘几日辛苦,记得带着小轿过去请。
小轿缕儿若有所思,沉声应下。
此时,一封暗报送进了北齐王宫,王后娘娘手中。
沈嘉绮一字一句地看过手中暗报,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嘲讽,她心下冷笑,轻哼一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来。他难道就怕,这一趟有来无回吗?
屏风的另一端,躬身而立的宫女也语气平常地应了一声,说道:若非娘娘这橄榄枝抛得诱人,对方又自觉走投无路,想必也不会有今日一行。说到底,还是娘娘运作得宜的功劳。
沈嘉绮嗤笑一声,秀眉微扬,眼角特意拉长的眼线也微微上挑,眉眼间极尽妖娆锦绣之姿。
她语气低沉,胸腔中股荡着厚重的恨意,无法消散,无法排解。她眸光阴郁,道,走投无路?呵,他那算什么走投无路,只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真正的走投无路,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娘娘说的是。
沈嘉绮神色淡了下来,又问屏风那头的宫女,上一回,让你替我跟你家主子讨要的药,可有回信?
北齐王宫中并非没有御医,只是那些人里,到底没有几个自己能用的,若是她真的到御医院中去开避孕的药物,恐怕嵘徽第一个就要杀了她。
沈嘉绮想活下去,她愿意成为大铭反钉在北齐王庭的一枚锋利的钉子,但是她却无法忍受生下一个流着北齐人血统的孩子。
那宫女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躬身拱手,说:娘娘放心,您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沈嘉绮踱步绕过屏风,从宫女手中接过装了药的荷包,忽然目光凛然,低声质问道:你家主子,究竟是谁的人?!
怀王?还是端王?
那宫女低头避开了沈嘉绮锐利的目光,四两拨千斤地道:我家主子,无论是哪一面的人,只要娘娘心里明白,是对娘娘有利就是了。
沈嘉绮微微失神,是啊,她现在,还能做一枚有用的棋子,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是轮得到她来过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