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御药房外,穆子誉脚步虚浮,踉跄了几步,忽然一大口鲜血呕了出来。
殿下ashash他身边跟随的近卫连忙扶住他。
穆子誉任由近卫虚虚架着,一手还撑在墙上。心口顿时沉痛起来,又是一口鲜血涌入口鼻。
殿下!
穆子誉只感觉眼眶酸痛得要命,使劲儿地眨眨眼,竟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呵,无事。他摇摇头,咬着牙,强迫自己站好。
他抬手,用袖口抿了一把脸。灰白色的衣袖立刻被染红了一大片,连襟前都沾上了不少血渍。
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却偏偏,他那根脊梁向来挺直,即便如此狼狈,也仍然步履端正地往前走,丝毫不见半点儿病态与懒散。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越下越大。穆子誉一步一步踏在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和一行隐约可见的鲜血滴落,融开的鲜红色的小孔。
这件事,沈念心自然是不知道的。
等到她回到承乾宫那一刻,她有身孕的消息差不多就已经传遍了整座皇宫。
沈贤妃自然是十分高兴,只不过一想到她在御药房外晕倒的场景,立刻就高兴不起来了。她拉着沈念心的手,满是担忧地道,心儿啊,你可真的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不能再如此不小心了。
嗯。沈念心淡淡的应了一声,倒是没有因为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而有多明显的喜色。
要不是今天正好赶上三皇子也进宫啊,你可真的遭罪了,这么个大雪天儿,你就那么栽倒在了地上沈贤妃说说都觉得心惊。
嗯。沈念心又敷衍地应了一声,心想,这下可好,之前的人情还没来得及还清,就又欠了穆子誉一个人情。
只是想到穆子誉今天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整个人的情绪又低落了起来。
沈贤妃也看出了她心不在焉,想着她大概是累了,便让她好好休息,也不吵着她说话了,只吩咐了偏殿的宫女内侍们好生照看着,便由巧盼搀扶着回了正殿。
恭送娘娘。
沈念心闻声也未动,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知道穆子誉是谁了。或者可以换句话说,她知道穆子誉所说的那个不信命的人是谁。
她当年在漠北打仗时,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军中的大夫们都说很难治好,伤口太深,箭头已经深深嵌入了骨头里。即便是取出了箭头,也还是会造成感染。彼时战乱正严重,物资本就匮乏,更别提是这种伤药了。
身边几个得力的将领都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有人去稳固军心,有人往京中传信,大家都在为她身后之事做最周全的打算。
只有莫闻。
只有莫闻红着眼睛,说着我不信命,拼了命地去正在交战的国境线的深山里为她寻药。
也还是这个不信命的人,在她伤愈后,食素三年向菩萨还愿。
后来她班师回朝,得圣旨赐婚,入了东宫做太子妃。再后来,桓成帝登基,她母仪天下。莫闻放弃了殿前封赏的军衔官位,而是投考太医院,终身未娶。
沈念心自认自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坦坦荡荡,绝无苟且的人。
可是若要严格说起来,她并非一生都问心无愧。至少对莫闻,她是心中有愧的。
深宫里太寂寞了,没有与子成悦的爱人,没有生死相交的同袍,没有血浓于水的亲人,她什么都没有。所以莫闻于她来说,几乎算是她孤苦伶仃的深宫生涯中,最坚实可靠的慰藉。
是她太自私,才困住了莫闻一生。却不想,他也和自己一样,重新来过了?
沈念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云州。
四皇子军帐前,严溯看着盔甲都藏不住喜色的四殿下,心下顿时觉出几分微妙来。
不过这确实是喜事一桩没错。严溯没敢跟四殿下说的是,暗卫中不少人都在打赌,赌四殿下能在云州熬多久就忍不住跑回京城去。
殿下严溯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家主子爷给打断了。
严溯,你即刻回京。
严溯:他也是刚到云州好不好?主子爷您抬头瞅一眼,他鞋底儿的泥都那么厚了
穆子晏对他一脸菜色视若罔闻,仍然兴致盎然地说,告诉季珩深,将莫眉喜给本殿让出来,送到皇子府去。
另外,季珩深私库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送到椒茶苑去。
严溯:好了好了,我这就走。
果然,幸福感都是从比较中得出来的。跟季老板一比,严溯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