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心今儿个是与穆子晏一道出门的,那人骑了马直奔京畿武备营,她却是坐着皇子规制的马车来的。
而穆子誉自然分辨得出这马车的规制,又看到穆子晏的近卫严溯也随侍一旁,顺理成章地便以为,坐在马车里的人应该是穆子晏。
只听他道,四弟这是从何处来?刚才是为兄的马车失礼了,险些冲撞了四弟,不知四弟可有损伤?
严溯连忙替她挡下,对穆子誉解释道:三殿下误会了,马车中坐着的并非四殿下,而是四皇子妃。
三殿下。沈念心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只是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掀开帘子,于是两个人便隔着这薄薄一层纱帘交谈,语慧大师的事,多谢三殿下相助。来日有机会,妾身必定登门致谢。
穆子誉闻言,愣怔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皇子妃客气了。
他语气干涩,又有些不自然的停顿,好像在思考,下一句应该要说些什么似的。
沈念心觉得没趣,便想要先行告辞,三殿下若有要事在身,自当先请。说这话,便是想要为穆子誉让路了。
毕竟他曾经也算是帮过自己一个忙,沈念心可不是个愿意欠着别人人情的人,这会儿让他先走沈念心小气地盘算着,虽然不能算还了人家的人情,但好歹也给足了他面子。日后可不兴他拿着这事儿去限制穆子晏的行动。
穆子誉却没有顺势离开,反而是说了一句与眼下毫不相干的话,听闻令弟在西北军中历练,不知道皇子妃有没有听他说起过,呼特拉齐这个地方。我听闻那儿有一种很好吃的果子,可惜那果子鲜嫩,很难保存,千里之隔,也带不回盛京。
沈念心只当这穆子誉也是个吃货,丝毫也没多想,当即便回道,是有这么个地方。三殿下说的,是汲菹吧。
穆子誉又是沉默片刻,随后有些恍惚地说,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吧。
若是三殿下没有别的事,那妾身便先行一步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隔着帘子又有这么多人在场,该避的嫌,沈念心还是有些分寸的。
穆子誉这回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恭和有礼地往后退开了几步,还命令车夫和随从也都跟着退开,给沈念心所乘坐的皇子规制的车驾让出了足够宽敞的通行空间。
那马车已经扬尘走远,而穆子誉却还站在原地,默默走神。
殿下,殿下?祝成安见三殿下愣在原地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穆子誉恍然回神,道,嗯,走吧。
他说话声仿似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跟着他许久的祝成安却没有错看他那双背在身后,却忍不住颤抖的手。
想起自家殿下刚才与四皇子妃那几句简短的攀谈,他心里隐约有种奇怪地感觉。不过很快,他便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心里却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主子的事儿,不是他这个奴才可以过问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给办好。
一想到主子交代的差事,祝成安就想到了府中那两个新过府的侧妃。明明有个怀有嫡子的皇子妃在头上压着,这两人怎么就是不见消停呢?平日里不让人安生也就罢了,竟还惦记着往府外夹带消息
而马车里的穆子誉,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封闭空间里,忍不住双手紧握成拳,那力道十分狠戾,连指甲都深深嵌进去几分,掌心瞬间模糊了一大片殷红的血液。
有点痛,很痛。可是再痛,却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穆子誉眼中浸满了沉痛与悔恨。又或者说,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知道,她也回来了。
安国公府二公子沈青蓦,曾跟随征北将军步维桢南下云州,后又与他同往西北,审铣城主将贪贿一案。而后则一路往西北而去,驻防北齐边境。
而呼特拉齐,却是在铣城的东北方向。他们一行人绝不可能路过呼特拉齐。即便沈二公子与家中堂姐感情甚笃,月月都有书信往来,她这位养尊处优的京中贵女,圣旨钦封的四皇子妃,也不可能会知道呼特拉齐这个地方,更不可能知道汲菹这种植物!
他闭上双眼,眼前忍不住浮现起那一双熟悉的眼睛,想起木兰围场时的银铃蛇之毒轻易被她破解,他当时心中存疑,却没有因此而继续追查。
前世他有多痛苦,此时就有多悔恨
沈安卿,你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