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傍晚时分的洗衣姑娘
王明明的目光终于从弱鸡的身上转移到别处。其实她真不是故意趁机占小伙子的便宜。只是习惯性地想用眼睛来辨别这小子身上的伤势。
略有些惨白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现出里面淡淡的淤青。靠近脚腕的地方,有些许臃肿,想来是在推搡中,扭伤了过于纤细的脚腕。
弱鸡在灯光中抖了抖,颤颤巍巍地用手稍稍把柜门带上了一点点。如果条件允许,他真想变小变小再变小,直接缩小到王明明看不到才好。
王明明后知后觉地想起,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这么直愣愣地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事儿。慌忙把自己校服的外套脱了下来,递向了柜子中有着白斩鸡色泽的少年。
少年明显愣了愣,却并未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你自己的衣服呢?”王明明开始低头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心里却还惦记着早点找回衣物,让柜子里的人早点出来,忍不住问出声。
“……在……垃圾桶里……”
少年的声音愈发低沉了,声音好似稍不留神,就会被傍晚的风吹散。
王明明叹了口气,收回了递衣服的手,有点任命地跨过整理成一小堆的杂物,去够那个距离三角柜不算太远的浅绿色垃圾桶。
好在今天的值日生很尽心。垃圾桶是放学后刚倒过的,里面除了那团作一堆的衣服,并没有其他东西。
但毕竟是穿在身上的东西。就算没沾上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也是垃圾桶。
王明明捏不准弱鸡少年有没有洁癖,但想了想要换作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再穿这身衣服的。
她小心翼翼地从桶里拎出了全套的衣服,默默地请点着:“校服裤子、白衬衫、校服外套、一只袜子、校服外套、另一只袜子……最后,是浅蓝渐变色,有着波浪纹理边的四角裤。”
王明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好巧不巧,四角裤是翻着搭在了垃圾桶的边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为了个人健康,这条都不能直接穿回去了。
裤子外套甚至衬衫脏了,都咬咬牙忍忍算了。唯独这种贴身穿的,却是凑合不得。
王明明把相对干净的其他衣服捡出来,递给了柜子里的弱鸡少年,自己拎着那条四角裤,边纠结边思考。
突然,她隐约想起,当年上学的时候,有个音乐老师特别出名。
原因也很奇葩,她每天基本要洗二十多次手,属于艺术家的纤长白嫩的手,硬是被她洗破了皮,整天不得不贴满了橡皮膏,看着就疼。
这位老师的工位抽屉和柜子,甚至音乐教室放琴谱的书柜里,都摆满了各种洗手液、香皂和消毒液。导致一走进通风不佳的音乐教室,都是一股子混合的味道。
或许可以去试试运气?
王明明咬了咬嘴唇,扭头让柜子里的弱鸡少年自己先出来穿衣服,转身就拎着那条海水纹理的典雅四角裤,窜出了教室门,奔着远在操场另一侧的旧教学楼跑去。
旧教学楼自从盖了新教学楼后,基本闲置,仅供高年级毕业班学生使用,因背靠居民楼,远离马路,无比清净,最适合面临升学压力,急需闭关苦学的升学考生。
但也因为位置太靠里,阳光常年照射不到,又年久失修,从外表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容易让人多想。
而位于顶楼五层的音乐教室,更是仅有一扇小窗户,通风都困难,更别提采光了。
学校是个怪谈和八卦流传得最广泛快速的地方,王明明的学校又属于本地区初高中部混合治学的生源大户,更是鬼故事满天飞。
王明明初中的时候,特别害怕来旧楼上课,尤其是音乐课老师,美是美,就是人总是看起来阴森森的,再加上贴满橡皮膏药,伤痕累累的手,总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中,透漏着那么点血腥味,混合在灰尘和发霉味道的钢琴附近,更是吓得人大白天的都汗毛竖立。
不过,那也是二十年前的王明明。
此王明明已非彼王明明。即使外貌上看不出来,这货早已是换了芯子的冒牌高中女生。
所以她仗着年轻腿脚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快要融化在阴影里的旧教学楼,没时间欣赏和琢磨那些有的没的,直奔五楼。
悲剧的是,往常不上锁的音乐教室,今天不知怎的,竟然挂上了那把快锈成黄球的小铁锁。
王明明咬了咬后槽牙,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帮老师下个决心,彻底换把锁吧!
她又哒哒哒地下了楼,从旧楼侧面,已倒了一半的破墙上抠下来一块青灰色的碎转头,气势汹汹地爬回五楼,对着那个锈迹斑斑的破锁,就是一板砖。
吭叽吭叽,硬是砸到第五下的时候,感觉门都要碎了,锁才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