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仔细侧耳倾听,是成群结队的淘孩子们,在借着香港回归举国欢庆的热闹,在院子里瞎欢呼、瞎转悠。
卧室门缝后的客厅里,电视机被调成了比较大的声响。
屏幕上正在直播香港回归前,各家电视台前线派遣记者的现场采访。
沙发上背对着王明明,正坐着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成年人。那熟悉的气息和与记忆逐渐重叠的背影,都令王明明眼眶一热。
沙发上正坐着的两人,正是二十年前,几乎没有一根白发和一丝皱纹的年轻父母。
王明明刚要开口的喉咙一阵哽咽,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记忆中的父亲和母亲,似乎永远高大、有力、年轻着。
他们像一座不朽的山峰,矗立在王明明的生命中。那如此鲜明和强烈的存在感,曾带给少年时代的她,无限的安全感。
而在王明明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两位家长也无时不刻地通过各种方式帮助她。
她永远记得,在她刚生完孩子,全家几口人几乎全在围着孩子转的时候,只有她的父母,大老远地从娘家赶来,就是为了给她送一罐子尚带余温的热鸡汤补身子。
她母亲还怕她钱不够花,悄悄地塞在枕头底下一沓钱。
那种掩人耳目,生怕婆家人撞到说闲话的小心翼翼,与她穷其一生光明磊落的做派,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她此后的多少个日夜,偷偷躲在被子里,以泪洗面。
那么无所不能的父亲与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额头悄悄爬上皱纹,鬓角布满白发的呢?
王明明无从知晓。
只是更加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只在无穷不尽地接受父母对自己的好。自己的小家她都顾不过来,更不用提能为家人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二十年后的自己,此刻究竟是被救活了,还是干脆沉了湖底了。如果真是不幸挂了,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是不孝到了极致。
王明明站在沙发后正在愣神,冷不丁的没注意眼前的动静。
只见一团黑影略过,她只觉眼前一花,一直大手直接拍上了她的嫩脸。
“谁,谁呀!看不见了!”
王明明憋着一口气叫出声来,却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她母亲银铃般的大笑声。
“睡傻了吧明明!你看你刚才一脸的苦情站在沙发后面。那表情,啧啧,不让星探给你挖走演琼瑶剧,简直糟蹋了那张哭脸!”
面容姣好,眼睛笑成一弯明月的女人,笑嘻嘻地把一脸苦菜花的王明明抱了个满怀,把半大的姑娘像小时候一样,放到自己膝盖上,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年轻俊朗的父亲,收回了刚才罩在自家闺女脸上,用来恶作剧掌纹很深的大手,探着身子胡撸了一把沙发里跟她母亲闹得正欢王明明的脑袋,转身去厨房给熬夜折腾看直播的娘俩,做夜宵去了。
第二天早上,王明明是在她妈的被窝里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