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德里(2 / 2)

我有些脸红,幸亏小辛的这番话是用英语说的,否则我更不知道如何接腔了。就在这时,窗外走过一头牛。典型的印度牛。瘦而耸起的脊背,温驯的眼神,悠闲的步伐。我兴奋地尖叫起来:“牛,看啊,牛!”

“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辛哈不以为然,“中国没有牛吗?”

“中国的牛不会在大街上散步。”我继续大叫着,“这才是印度啊!我想象的印度就是这样的,神牛满街走,不怕车子,不躲行人,到处都是牛粪,和咖哩一样多。”

辛哈皱起了眉头,我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吃过饭,真不应该把辛妈的咖哩和牛粪相提并论,连忙道歉不迭:“我不是说咖哩和牛粪一样,我是说……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男一女流落荒岛,又冷又饿,男人巡查了一圈后,回来告诉女人:‘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喏,你想先听哪个呢?”

小辛很认真地想了想:“中国人常说‘先苦后甜’。那就先说坏消息吧。”

我忍住笑,说:“坏消息是:这岛上除了牛粪,什么吃的也没有。”

“啊?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牛粪多得是。”

小辛大笑起来,不知道是褒是贬地说:“esegirl。”

我立即惶愧起来,生怕给“中国女孩”带来坏影响,正想解释说并不是所有的中国女孩都像我这样,忽然看到对面有几个印度女孩说笑而来,穿着鲜艳轻薄的纱质衫裤,那身姿可真是曼妙,并不见得怎样扭动腰肢或举手投足,只是迤逦而行,已如舞蹈。我不觉噤声,印度女孩,的确具有中国女孩所没有的柔美婉约。

“美女。”我赞叹,看着那些印度女子额上的吉祥痣与鼻上的钻环,忽然想明白小辛的眼睛像什么了。不只是小辛,还有那些美女,他们都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又大又温柔,分明就像是温顺的神牛的眼神啊。

我问小辛:“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可是在印度,像你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已经可以成亲了吗?”

“但是我不想一直留在印度。我大学毕业后,是要去北京的,还可能留在中国,娶一个中国女孩做老婆。嗯,你们中国人管妻子,是不是叫‘老婆’的?很可爱。”

跟一个半陌生的异国少年讨论“老婆”的问题让我有些羞涩,这时候忽然发觉,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差异还不仅是宗教、文化、习惯、口味这些,还有最细微的无法准确界定的一些话题。比如他不能接受我将“咖哩”和“牛粪”共提,而我无法与他畅谈“老婆”和“人兽交”。

进入老德里,街面上的牛多起来,同汽车争着道,对它按喇叭也听若不闻。据说这是因为在神话传说里,牛是湿婆神的坐骑,所以被恭称为“神牛”,地位尊贵。

但是小辛告诉我,并不是所有的流浪牛都叫“神牛”。牛就是牛,就和这路上寻常出没的流浪狗、猴子、骆驼一样,是与人类并行共存于这世上的一种生物而已。人们对牛的尊重,是因为牛供给人类牛奶、肉、牛粪等多种财富,是印度人民视为母亲的五种动物之一。至于神牛,则特指湿婆的坐骑牛“南迪”。

我趁机提出困惑已久的疑问:“湿婆不是破坏之神吗?为什么印度教徒会这样崇拜湿婆,难道是崇尚破坏?”

“当然不是,破坏神是诸神中法力最强的,信徒也最多,但他并不是破坏一切,而只是破坏掉不好的、不对的事物,这样才可以重新建立更好的、对的、新的世界。这就和你们的盘古开天辟地一样,盘古打破了混沌,才开辟天地。”

我想了想,说:“其实,创造神梵天才更像是盘古的角色,破坏神的作为,倒像是中国人常说的‘破旧立新’、‘不破不立’。”

这真是一个微妙的循环,创造——保护——破坏——再创造——再保护——再破坏,周而复始。也许这就是一种轮回与平衡吧?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印度教徒那样崇拜破坏了,因为破坏的内核,是渴望创造。

我忽然又想起辛哈大哥出家的事,不禁问:“我听说佛教起源于印度教,那么你大哥放弃湿婆神而转信佛陀,岂不也很符合湿婆的精神吗?”

小辛又开始皱眉,我不理他,继续追问:“跟我说说你大哥的事嘛。他怎么会想到要学佛的呢?”

“他说自己听到佛的召唤。”

“什么意思?”

“强德尼丘克大街到了。”小辛答非所问:“要不要下车逛逛?”

强德尼丘克大街可以说是最有旧德里特色的印度街市了,虽然只是一街之隔,然而新旧德里就好像两个国度,一个整洁文明如任何一个中国开放城市,正配得上首都的名号;而另一个则混乱拥挤,仿佛时空倒退五十年,比我国最落后的乡镇集市还要污糟混乱。

难得的是,热闹,泼辣,有生活气。车多、人多、垃圾更多,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三轮摩托,喇叭吵得震天响,却既不能挥赶人群,也不能驱散牲畜,只会使本已混乱的秩序与喧嚣变得更加逼挤。然而流浪牛与流浪狗一起在垃圾堆里怡然地翻检食物,流浪汉则躺在不远处歇凉,都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早已与这尖锐的鸣笛声、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浑然一体。

我说想与真正的印度交手,现在强德尼丘克大街以它的喧嚣和拥挤给了我迎面一击,整条街道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腐臭味道,是遮也遮不住的贫穷。赤脚的小孩子成群地拥上来讨钱,手心向上一直伸到人的眼皮子底下,口里嚷着:“onedoller!onedoller!”有的还不住地指指嘴又拍拍胳膊再连连点头作揖,意思是口无食,身无衣,请大爷可怜可怜吧。整套动作连贯纯熟,自成体系。小辛警告我千万不能给钱,不然会招来更多的乞丐。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本能地取出零钞分给眼前的几个小孩子。

就仿佛听到一声无声的口令,呼啦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小乞丐,拥上来牵手扯衣,更大声地喊着“onedoller!”而且大有越来越多之势。我连声说着“sorry”,试图用力分开挡在身前的孩子,但是他们不依不饶地拉手扯臂,有的竟然自己扯住我衣襟开始掏摸,还有的甚至抱住我大腿,而且我明显感觉到那个抱腿的男孩子在轻轻抚摸我,不由又窘又怕。

幸亏小辛冲上来,一边用印地语大声喝斥,一边拖着我加快几步,迅速走进商业街。商铺门前好像是乞丐们的禁地,他们跟到街口就本能地止步了,好像看到一道无形的屏障。

然而小贩们也同样会嚷着“onedoller”拥上来,手里拿着一条丝巾或是一件首饰。

“一美元这么便宜?”我停下脚步,真打算好好光顾的时候,小贩已经改了口,“tendoller!”

“可你刚才明明说一美元的。”

“9美元!”小贩就像听不见我的话,好脾气地举着丝巾一直伸到我眼前来,顾自报着价:“85美元,8美元!”

“三美元!行就成交。”我试图还价。

“7美元!”

我转身便走。小贩忙招呼:“ok,ok!”然而待我一转身,他又立刻改口中:“7美元!65美元!”

“6美元两条。”我远远地站着,一副不行就走的架势。

这一招在国内屡试不爽,在印度似乎也管用。那小贩很痛快地说:“ok!ok!”并不断朝我招手。

我已经边走边掏钱了,却又听那小贩很简截地说:“六美元一条,两条12美元!”

这样的软磨硬泡和出而反而简直令人抓狂,我终于下定决心转身走开,任凭他在身后大声“ok!”甚至“onedoller!”地乱喊,也再不回头。

小辛一直笑嘻嘻地作壁上观,这时候才追上来说:“你不了解印度时间,也不习惯印度价格。讲价不可以这样,下次你喜欢什么,让我替你还价。还有,如果不是确实想要,最好不要有好奇心去询价,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不过今天例外,今天是你光临第一天,需要多多练习,这样以后才会学聪明。但明天,后天,再后天,我不能总是帮你。在印度,本地人可以不理睬乞丐,但是拦着游客不让施舍就不对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看着那些小孩子纠缠我也不帮忙,直到见我实在狼狈才现身相救。一则因为身份不便,二则大概也是有意让我吃个小亏,受点教训。我诚心诚意地致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小辛立即瞪大了眼睛:“什么话?什么书?你说慢一点,好好教我。”

我不禁又笑起来。

在后来我一个人的游历中,小辛的这番教诲令我受益匪浅。在印度讨价还价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完全不知道底线在哪里。在国内虽然也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但总有个限度,是照着一半砍还是三分之一;印度不同,开价一万卢比的裙子你可以还价八百,完全没有必要理会小贩的报价,而只要遵照你自己心目中对商品开出的价格,或者说你愿意付出的价格就好了。

最开始没经验,总是胆颤心惊地还一个数目,然后展开拉锯站,五十卢比五十卢比地软磨硬泡,直至最后成交。后来有经验了,只大概问个价钱,便果断地还出一个心目中的最底限,然后最多抬至一倍成交。买一件东西前,要先问问自己:希望用多少人民币买下它?然后迅速换算成卢比,再开出一半的价格开始舌战。

一定要对印度人的缠功有耐心,中国的小贩再饶舌,报价一千的东西也会一百一百地上落,最底限也是五十。而在印度,价值上万的商品他们也会三十五十地跟你蘑菇,简直让人满头冒火。即使你已经很坚决地说:“要么两百,要么不买!”他仍然会好脾气地用计算器按一个“1850”跟你慢慢往下谈。你气得转身走了,他拉住你,直说“noproble极力挽留,你以为他答应了,转过身来,他却举着显示“1800”的计算器向你憨厚地笑……

然而说印度人精明吧,他们又好像不大会算账,买一件衬衫,还到六百还下不来。四件两千,他却会很痛快地答应。我最开始逛店总是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问价、砍价,后来学精了,把自己相中的货品一齐堆在柜台上,一一指点着,“一、二、三、四、五,一共多少?”这样子算下来的价格,总会比一件一件买便宜得多。

这样一路走一路练习,只逛了半条街,我已经挤出一身汗来。市场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巷子本来不算窄,但是因为店铺林立,且家家都将摊位摆出街面来,越往深处走,人群越拥挤,几乎摩肩擦踵。人与人之间距离太近总是令我不适,况且即便是“印度时间”,离辛妈的一小时规定也超出太多了。

于是我们决定收兵,但因为我实在好奇小辛的讲价功夫,遂在一家手工饰品店里挑了条镶着宝石莲花的银手链,好配搭小辛送我的银莲花戒指。

小辛与店主用本地语交流,也没见他怎么费口舌,就达成了交易。我望尘莫及,却并不服气,笑着说:“不算,你是本地人,他们报价会老实得多。”

“也是。”小辛并不居功,反问我:“你也喜欢莲花吗?”

“谁会不喜欢呢?”我改用中文说,“你念中文,知道我们的《爱莲说》吗?”

“《爱莲说》?是一种经文吗?”

“不是,是古文,专门描写莲花的。”我轻轻背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你念得很好听,不过,是什么意思呢?”

我微笑,虽然辛哈的中文了得,不过我国古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一个印度少年上几年中文学校就可以体会的。我岔开话题,问他:“你刚才问我‘也喜欢莲花’吗?是不是你自己很喜欢莲花?”

“谁会不喜欢呢?”小辛学着我的口气答,“莲花可是印度教的象征啊。”

“哦,不是佛教的象征吗?”

“跟印度教学的。”小辛简截地回答,语气里多少有些自得,“释迦牟尼生下来,也是刹帝利。”

也许这就是佛教与佛祖最可亲的地方。

我们知道耶酥是上帝之子,可是上帝是谁的儿子呢?我们知道梵天制造了人类,可是梵天由谁制造?至于中国的女娲抟土造人,盘古开天辟地,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信仰,而仅仅是传说,连孩子也知道那不是事实。

但佛教是不同的,佛祖释迦牟尼不但有父有母,还有名有姓。

他的本名叫作乔达摩悉达多,出生于公元前六世纪的蓝毗尼花园,父亲是迦毗罗卫国释迦族族长净饭王,母亲是拘利族王国的摩耶公主。

那必然是一个阳光明媚花香馥郁的春天,临近生产的皇后摩耶夫人按照风俗回娘家待产,路过蓝毗尼花园时,看到一株鲜花盛开的无忧树。当她伸出手来摘取头顶最美的一朵花时,王子自她的腋下诞生了。

他一生下来就会走路,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七步,步步生莲,霞光万丈。他站下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地之间,惟我独尊。

——这当然是传说。真相是,纵然贵为王子,他的种姓却从出生那天起,已经注定是刹帝利,并不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而改变。也许,这在他小时候曾经引起过他的不快与深思吧?他无疑是智慧慈悲充满了人格魅力的,也无疑受到臣民的景仰,可是,他仍要对婆罗门低声下气,以次等种姓之礼相待。在当时,难道不会使他思考,使他质疑,为什么同为人类,却生而不平等吗?

尤其是,在他出生第七天,摩耶夫人便不幸去逝,虽然姨母给予了他充分的疼爱,却仍不能让王子觉得满足。他总是问父亲与老师们:为什么花开了要谢?为什么美好的时光不能常驻?为什么人生下来要分为四种姓?

净饭王为了安慰儿子,召集全国的能工巧匠建筑了一座美丽的四时宫殿,并在宫中堆满了奇珍异宝,以此来抵御春去秋来。但是这些都不能使王子觉得快乐,他娶了邻国美丽的公主为妻,还生下一个可爱的王孙,却只觉更加困惑:生老病死,究竟意味着什么?爱憎痴欲,怎么样才能真正解脱?他能让这座华丽的宫殿永远不朽吗?能让美艳的妻子永远不老,让可爱的儿子永远不死吗?此时愈快乐,彼时便越悲伤;今日再美丽,他日也难永恒;要想战胜这一切,需要怎样的修为?

现有的宗教与知识不能解答他的疑问,于是他决意离家苦修,并最终在菩提树下顿悟,参透真谛,提出“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四姓出家,同为释氏”的主张,建立了佛教。

与其说佛陀是一位创造者,勿宁说是一位革命家,勇于反抗婆罗门教的压迫束缚,而大胆地提出“众生平等”。在根本上,这与农民起义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一样的,都具有振臂一呼,群起响应的力量。是被压迫者奋起反抗压迫者的一种声音。事实上,印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改教活动,正是发生于社会地位最低卑的“不可接触者”阶层中,充分显示出佛教对于心灵的安抚作用。

只是,陈胜、吴广为的是一己之欲,为的是称王称相,富贵荣华,终究是凡人贪念;而释迦牟尼却为的是千秋百姓,为的是度万众脱苦海,永生极乐。他要战胜的,不只是强权和压迫,还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贪嗔痴欲循环不已的小我私欲,所以,他成了佛。

后世尊称这位释迦族的智者为释迦牟尼,而将佛门弟子称为“释子”,印度人惯称作“比丘”,而中国人称之为“和尚”。

但是小辛的哥哥大辛,又是受到什么样的触动,才决定断发出家,投身佛门做一名释子的呢?

晚上,我睡在辛哈大哥的房间。据说,自从五年前大辛出家,这房间就一直空着,但始终保持原样,因为辛妈相信,儿子总有一天会还俗归来。

大辛品位不俗,房间布置得雅洁明朗,既没有印度家庭惯有的描金细密画,也没有佛门子弟供奉的佛龛香炉,只是架上累累的佛教书籍才可以透露出房间主人的信仰。最特别的,是其中还有很多中文书,包括唐僧玄奘主持编写的《大唐西域记》,赵朴初的《佛教知识问答》,以及中英文对照的《六度集经》,《大正藏》,《菩萨本缘经》等,还有几本笔记。

我随手抽出,翻开,发现竟是一本手绘册子,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满满的都是莲花。

原来,这个家里最喜欢莲花的人是大辛。

我着迷地看着那些莲花,有些是水彩,有些只是简单的素描,然而了了几笔,已经临摩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仿佛吹口气,就可以迎风摇摆。它们或者一枝独秀,或者成群连袂,或者顺流而下,或者只是供在水盆里,或粉或白,甚至还有几幅蓝莲花,但是,都那么艳而不骄,风骨清扬。

有些页码上,除了莲花外,偶尔还会有些简单的句子,是英文,语法并不准确,表达的情绪却极特别而且浓烈,似乎绘画人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看懂它们,而只是随意地记下自己当时的心情——

“世事如河水沉浮,莲花飘在水上,是不沉的思想,或许,这便是佛性吧。”

“人生短暂,苦难如汪洋无边,曼殊莎华在彼岸开放。莲花在这里,莲花不语,莲花是谁的知己?”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莲花笑了。莲花是无忧亦无怖的——是因为莲花无根吗?”

我有些好奇,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将莲花画得这样传神?他明明出生于传统的印度家庭,自幼接受湿婆教的灌输,家里四壁挂满了象头神和印度神话故事的描金画,为什么,他却会与世隔绝般地独立生长,将自己变成一株佛台的莲花?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在茫茫原野中踽踽独行,天地寂廖无垠,远处却有一株高大的菩提树傲然独立,我走过去,看到一个和尚身披袈裟,在树下打坐——那是佛祖,还是大辛?

然后,我又听到那声音轻轻呼唤:娜兰。

梦在这时候醒了,静夜里,仿佛有清风送来花香,我睁开眼睛,看见墙上奇迹般地绽放着一朵巨大的白莲花,倩影轻盈,暗香浮动。

白天我打量过这个房间的,明明记得墙上没有任何装饰,怎么会突然多出这朵晶莹的白莲花?

我疑心自己是幻觉,忍不住走近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墙面有轻微的凸起,看来是某种特殊的荧光涂料,可以在黑暗中发光并且有极轻微的香味。这朵花,也是大辛的杰作么?

远处,依稀有钟声长鸣,悠远沉静,直抵人的内心。

我不觉一动:这是大辛的房间,莫非,当年,他也是常常在夜里醒来,听到这样的钟声的召唤,所以才会离开自己的家庭,投入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