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柔扭头,往四处看了看,又转回来,鸦羽般的睫毛轻眨了眨,小声问道:“请问,你们酒楼可还收伙计?”
老头子眯着老花眼,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有些不相信地扯着眉毛,迟疑问道:“就你吗?”
见戚柔不似说笑,老头子再次扶了下老花镜,也没说什么,转头叫来伙计,吩咐他到后堂去问掌柜了。
伙计很快便带回了消息。
老头子听完掌柜的恢复,朝她摆了摆手,将推到一旁的算盘和账簿拿了回来,道:“小姑娘,我们酒楼不收伙计。要是收了你,不是明摆着我们酒楼欺负小丫头吗。瞧你模样生得这么周正,在我们酒楼当伙计,老头子瞧着也不忍心,你还是走吧。”
一听这话,小姑娘希冀的神情顿时垮了。
见她没走,只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老头子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又缓缓说道:“小姑娘,再过不久,这里应该便不大太平了。老头子我劝你一句,像你这样的姑娘家,还是别孤身出来找活计了,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过日子去吧。”
戚柔捕捉到了异常的字眼。
她蹙起眉梢,不解地问:“这里会变得不太平?怎么说?”
听见她的问题,老头子没有立刻回答,先若无其事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酒客们都在猜拳聊天,没有注意这里,才慢吞吞地扶了扶老花镜,压低苍老的声音,说道:“你适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士兵没有?”
戚柔轻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子:“他们、他们真是朝廷的士兵?”
“那可不。”老头子看着酒楼大门外来来往往的百姓,语速很慢,感叹道,“我们这种小镇子,原以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大人物降临啊。”
末了,老头子回过神来,扶了扶老花镜,一边重新看向账簿,一边幽幽叹道:“不太平咯,不太平咯……”
他似乎十分感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咳嗽一声,老头子摇了摇头,慢慢捞回算盘,继续算账。
小姑娘心中情绪
复杂,有些怅然若失地低下头,走出酒楼大堂,心中不知念叨着什么。
大绥……真的要不太平了么?
酒楼外的街道熙熙攘攘,一个阿婆站在酒楼大门的旁边,正在售卖糯米团。随着木盖子掀开,滚烫的热气随之滚滚蒸腾而上。
阿婆给几个孩子装好糯米团,孩子们蹦跳着,便欢快地离开了。
合上木盖,阿婆擦了擦手,忽然注意到一旁神游天外的她,有些奇怪,不由笑容和蔼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戚柔很快回过神,看过去,抿唇道:“我没事,阿婆。”
“你一个人吗?”阿婆问。
“嗯。”
“小姑娘,你一个人出来,可得当心些。”
“谢谢阿婆。”戚柔弯唇笑了下。
天气寒冷,阿婆拢了拢棉衣,移开视线看向四周,笑着呵了口白气:“今日可真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戚柔怔了怔,小脸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朝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了过去:“是因为那些士兵吗?”
“傻丫头,哪是因为他们?”阿婆哈哈笑了两声,望向角落,说道,“士兵出现在这里,算不得上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你说,哪里见不着士兵呢?真正不同寻常的,是我们大绥朝廷上的那些高位者啊……”
戚柔低着脑袋,似乎出了会儿神,绣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踏着,不久便将地上尚未融合的白雪抹平了。
“高位者?”她抿着唇,有些不解地问,“是女皇陛下?”
“嗯。”阿婆慢慢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着日头,眯起眼睛道,“确实是女皇陛下。不过我们大绥,还曾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人……那,才真是不可取代啊……”
戚柔认真听到这儿,纤长的睫毛微抬,看向阿婆。
只见阿婆皱纹苍老的脸上满是尊敬,语气追忆,十分感慨:“想从前,姬九祯大人仍是国师时,满朝文武从服,天下诸侯来归,无一不是姬九祯大人的功劳……”
然而,说到这里,又有过路的人来到摊子前买糯米团,阿婆朝她笑了一下,表示歉意,便转身走回摊子前,熟稔地掀开木盖,给客人打糯米团。
戚柔睫毛下的乌黑眼眸轻眨了眨,心中细细念着“
姬九祯”这三个字。
姬九祯……是当朝国师?她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没有去想那么多,戚柔抬起头,准备离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四周。
可是,下一瞬,她整个人却僵在原地。
视线停驻,不可置信之下,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透过那滚滚而起的雪白雾气,不远处,二楼客栈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被渲染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那颀长清绝的身姿,冷白风华的气度,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沈倾……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靠近他身前,在他耳畔巧笑嫣兮,容貌美艳的女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