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见过眼前人这般模样。
他向来都是从容的,温和的,就算偶尔对她严厉了一些,那也始终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光风霁月,从不逾矩。
可是现在,怎么……
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眉眼间的怒气,既陌生又熟悉,让她感到害怕。
怔怔看了他一瞬,戚柔终于扯回思绪。
这里不是普通地方,这里是皇宫的宣平殿,是此次宫宴的举办地点,要知道,现在多少官员权贵在此,多少双眼睛看着?
他是当朝地位尊贵的国师大人,是朝廷上下最受尊崇的姬九祯,他难道……不怕别人非议吗?
——此时此刻,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震惊、诧异、探究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其实,方才姬九祯那句话出口时,恐怕就已经惊掉不少人的下巴了。
是,不错,她当初是跑了。
可是。
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当初难道不是他冷情冷心地拒绝了她,连一星半点的希望都不留给她吗?
现在又来装什么后悔?
她蹙起眉梢,小脸露出抗拒的神情,试着挣脱他的桎梏,咬牙道:“放开我!”
然而姬九祯全然没有反应。
他似乎半点也没有听见她的话,手中力道不变,仍旧紧紧禁锢着她。
他比她高出许多,又是男子,在力量上完全胜过于她,只要他不松手,她完全没办法挣脱。
戚柔只觉得手腕疼痛,一时间,心中又怒又疼,连带着那双剔透的眼眸都渐渐蓄起了泪水。
“你听见没有,放手啊!”她努力将声音压得狠厉,尾音却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感觉人群之中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似在思考。
不知道为何,戚柔此时悲怒交加,心中竟有一刹那的清明。
念头一闪,她很快便将所有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
下一秒,戚柔咬了咬牙,扭头恨恨地看了不远处笑得漫不经心的红衣人一眼。
这就是个局!
让她争选舞姬,入宫表演,然后再次遇上沈倾……谢无妨是故意的!
而另一边,除了大殿中央僵持着的两人,在场的所有其他人全部傻在原地。
他们是瞎了吗?
国、国师大人……
不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吗?
现在和那舞姬拉拉扯扯的,真、真真是国师大人?!
高台之上,齐西蕴盯着大殿中的xe863静,美眸冰凉得没有温度,她撩开袍角,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审视着底下二人。
她感觉不对。
阿祯的反应……为什么好像从前认识那个女子?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认知让齐西蕴突然觉得十分危险——在她的记忆力,阿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失态过。
这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女子身上……
不得不说,是个美人,容貌身段都是极好,就连此番眼中含泪,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都看起来楚楚xe863人。
女人的天性让她沉下了眉眼。
在宣平殿落针可闻,死寂一般的安静中,女皇陛下的声音突兀响起。
“国师大人。”
“即便有什么事情,还是等这舞曲表演完再处理吧?”齐西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却没有什么温度,凉得彻骨。
姬九祯面无表情,清冷长眸微微眯起,对女皇陛下的劝告听而不闻。
他审视着手下的人儿,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在她面前的人分明是他,可她竟然还能分出心思去看别人?
姬九祯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戾气,顺着手下小姑娘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谢无妨遥遥看着他,隔空对他举了举琉璃杯盏,眉眼间的笑意懒散。
下一秒,心中似乎有根竭力压制的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断掉了。
怒火如同决了堤的潮水,汹涌而来,再无法控制。姬九祯低笑一声,扯过戚柔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将她往殿外拉去,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阵势,似乎竟是要当场离开,与她另寻地方算个清楚。
国师大人就这样卷着小美人跑了——
在场的宾客震惊过后,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一时间面面相觑,霎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西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气得手指颤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久。直到想起此时还在宫宴,才勉强让自己微微冷静下来。
高台之下,众位宾客间,谢无妨倚在座上,凝视着那
二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幽幽,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旁侍奉他的太监上前,躬身道:“爷,您的酒杯空了,奴才给您斟上。”
没想到谢无妨却把琉璃杯盏随手一扔,皱着眉头,冷声道:“不喝,滚下去。”
太监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而另一边,方才突发这种情况,场中的舞姬们被领事太监吩咐,都退出了殿外。
“寻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香彤担心地牵过寻云的手。
她们已经出了殿门,准备先暂时到偏殿等候。
今日发生了这一出事情,原本精心准备的舞蹈全部都被表演不了了。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寻云却甩开了她的手,眼睛红红的,不管香彤和其他舞姬她们还落在后面,自个儿便不管不顾地先往偏殿跑去了。
明华殿外的宫女原本分散在宫殿各处,各自除草浇花,打扫落叶。
然而此时,却见殿门外人影一晃,那本该在宫宴上的国师大人竟出现在殿外,阴沉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
而且……
宫女们一时傻眼,连手上的xe863作都忘了继续。
啊,是她们看错了吗?
国师大人怎么还拉着个人儿呢?还是个姑娘?
宫女们只瞧见那冷白色的身影如一阵携着霜雪的冷风,径直穿过院落,扯着那步履踉跄的姑娘进了侧屋,随即反手甩上了屋门。
于是,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小心低下头去,继续做自个儿事情去了。
戚柔一路跟着他,走得踉踉跄跄,几乎就要摔倒。
此时见姬九祯反手去关屋门,另一只钳制着她的手微微松了力气,她趁着这机会用力挣脱,他一不留神间,竟真的让她挣脱开来。
终于挣脱桎梏,戚柔揉着生疼的手腕,退后一步。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姬九祯身姿颀长,站在屋门边,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闻言,朝她看过来。
他轻轻笑了下:“差不多。”
戚柔没听清,眉梢倏地皱起,迟疑道:“你说什么?”
姬九祯没回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过了片刻,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跑?”
他的声音依旧是熟悉的低
沉清润,此时却带了些沙哑。
戚柔没有回答。
她的眸光波xe863了一下,别开头去,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小脸冷漠而疏离。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姬九祯微微眯起眼眸,颀长的身影朝她一步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