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八章:孤独者言(2 / 2)

魔女红瞳罪 魔女雪凌 5396 字 2021-01-17

“‘小鹿受伤的腿被包扎好了。羊人并没有伤害少女,反而礼貌地感谢了她的援助,他们这才发觉,不同种族也并非不能交流。少女告诉羊人自己住在周围的村庄,很快就要回到村子,而羊人告诉少女他正寻找着族人的队伍,途中遇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小鹿,还有她、这位善良的姑娘。我看到他们分道扬镳,本以为这只是我无数见闻中的小小插曲,然而在后半夜的时候,并未找到居所的少女倚着树干睡去,却被羊人和他的族类寻到。这可真是有趣的渊源。’”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月亮说,‘我在夜里连续观察了很久。应该是在羊人的帮助下,少女找到了最近的村庄,并被善良的村民接纳,她终于有了个居所,处在命运神灵的雕像边上,不算很热闹也不算偏僻,能过个安稳平静的好日子。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少女竟和那羊人相恋,并怀有了身孕——啊,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罪……?’”

当听到“罪”这个单词时,雪凌倏忽颤抖了下,瞳孔显然缩小几分。斯库西瓦半睁开眸子,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异样。

“‘另外,顺便提一句,我在两个孩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悄悄亲吻了她们的额头。’”他的话音突然变得极为温柔。守塔人忽就站起身来,用那双黑眸窥视向彩色玻璃窗上的图案,女子祈祷的身影隔着薄薄纱帘、此时此刻显是异常虚幻。斯库西瓦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顶着更甚冷漠的表情,睨了一眼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雪凌只是皱了皱眉,漠然的霜花覆上她的瞳孔,终究带走了仅剩的微芒。

“先生,我不太理解。既然那两个孩子身为罪,那么为何要让他们存在?”声音冷冽得像是一头扎到冰冷的海水中那般,红瞳依旧如同死物、在这时候近乎执念地盯着这守塔人,与质问并无二异。直至神情迷惘覆盖了整个面容,用假面具来虚饰她的外在时,少年以异常怪异的神情望向了她,笑容早就凝滞、倒塌、融化、褪下,缩得极小的瞳孔在颤栗着,如同被一针一针扎进去似的,再被下一句话语击退到了皮囊底下,“就像是……为何要让罪恶的红瞳者……存在于世,一样的道理。”

“……罪恶并不是人的一切,既然存在,也一定有活着的意义。至于……‘爱’会产生‘罪’这件事,我也无法定论。”奈塔诺安只是呢喃,那话音愈而低落、顺带挟走愁思,将尸体冰凉的鼻息藏入瞳眸里去。雪凌知道这并非是真正的答案。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着那守塔人将锡兰红茶凑近鼻前,温柔的神情里许是带上倦怠,耷拉在睫毛灰翳中。然后,魔女将帽檐悄悄拉下,只留出一刹的无声无息。但这细微的动作却戛然止住。

——究竟是何时养成的习惯?雪凌错愕地寻想着,脑内却一片空白。或者,是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吗……?

现在的她,却已无法明白“重要”的含义。

“哥哥我倒觉得,‘爱’所产生的并不是什么罪恶,像这种东西,都是那群蠢货该死的主观臆断……我想它能带来的最多只是本性的交融?这种玄玄乎乎的道理我可不明白!”这时第三者的言论在耳畔叫闹开来,斯库西瓦竟一反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他双手抱臂、用近乎冰冷的眼神牢牢窥着魔女那边,即使他那话语理应只回答了守塔人的疑惑。雪凌亦在这时望向了他,红眸依然如同死物。

“如果‘爱’带来交融,那真正的交融究竟是什么……?”于是,她发出了下一句问话。

“——类似于从规则变成无序,从无序变为……混沌?直到万物浑然一体、不分你我,那样的感觉吗?”守塔人首先一步接下了雪凌的话语。但没过多久,他却一个劲地摇头,妄想用重复的呢喃否决先前语句,显而易见的张惶凝敛在黑瞳之间。“不行,那是忌讳,绝对不能再提了。”长长的叹息顺着尾音凝滞,给那说言更添了几分羞愧的意味。

魔女听到了那声长叹,她微皱眉头,一次又一次地揣摩着奈塔诺安的表情,可那所谓的忌讳,似于线索的语句像是中途断节了般的,早就坠入空洞漆黑的深渊中去,使雪凌再也找不到它与外物的任何关联。直到,斯库西瓦、那博学多才的管家,慢悠悠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我看塞琳小姐也并不清楚吧!回归混沌被我们称为忌讳的这件事情。”

“在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个宇宙中,守序、原欲、虚无,这是所有生灵可以粗略分为的三种派系。嘛,不得不承认,大多数人都是守序的,顺应这世界的规则而生,顺应规则而死。原欲……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虚无,就是那些想方设法破坏规则、妄想回归混沌的家伙的一厢情愿。仅此而已!”

“以此而言,像那些安分的守序者,可不希望自己与一群败类相提并论喔。这和宗教一模一样,岂不是吗?哈?!”他口若悬河,却似乎是认真对待了此事,至于……将生灵分为三种的定论是否有其道理,雪凌暂时无法断言。“这是老一辈学者的说法,只是一些被年轻人遗忘的理论,不需在意。”当此时,奈塔诺安轻描淡写地道出那句语,他悄悄掀开窗帷,望着银色的波纹在海上徘徊。时间消散在灰白的浪花里。

魔女睨向遥远遥远的地方。在那西边又发生了什么?

这是处在这狭隘世界里的他们,永远都不能了解的事情。

虔诚的歌声穿梭过大洋彼岸,携上管风琴的梵音,回旋在教堂的天窗与天窗之间。它顺着长廊、攀过彩色玻璃、绕过大理石的圣母塑像,爬上钟楼坚硬的石壁,交缠上那奇异的震颤,倏被沉重的钟锤打碎成了灰土,刹刻凝滞、溃散、虚化,终究化为一摞无所作为的尘埃。

弗罗沃兹一个人坐在钟楼的高处。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时间,像是做了一场讨厌的梦,魔女众人早已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连个影子都毫不存在。或许她们已就死在了漫长无边的旅途中,也可能是躲在某个角落苟延残喘,结论若何,此刻又有谁能知道?只可惜那愚蠢的妹妹,直到现在都还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不可能的奇迹。弗罗沃兹一个劲地想着,双手抱臂低垂着脑袋,任那极长的蓝发耷在她的脚踝边,几乎碰上了钟楼的石壁。

“你还呆在这里啊?弗罗沃兹……前辈。”不知何者的声音顺着阶梯攀上,末尾的“前辈”二字像是使劲嚼碎了吐出来似的,卷走嫌弃与排挤的滋味,只在她那红瞳里飞掠一时,便被另一句说言完全掩覆。

“喔?是雪绒啊,让我瞧瞧你带来了啥?”话音随口荡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份安宁被外人打破。弗罗沃兹头也不回地盯着教堂尖顶,看那太阳悬在最高的地方,阳光刺得她眼睛很是生涩,飞鸟在屋檐与屋檐间盘旋,很快便藏匿了影子。可身后竟没有了一丝动静,连一点细微的足音都未有传来,那修女突然感到了不太对劲。

她猛地扭过头去。

鼻尖恰巧抵在雪绒手中的茶杯上,暗蓝眼睛正对着里面粘稠丑恶的咖啡。弗罗沃兹顿时感到了反胃,她的瞳孔缩得极小、甚还颤抖着徘徊在眼白之间,就连面部表情都怪异地扭曲起来,龇起的虎牙几乎要把下唇咬出了血。“啊呀,是斯薇忒特意给前辈您泡的咖啡,快趁热喝吧!”只见雪绒一脸冷淡地盯着她,话语里的忍笑意味倒是显而易见,杯子又不知不觉地凑近几分,使这前辈的脸色变得更为阴晴不定,不免有些骇人。

弗罗沃兹最终只得接过这杯咖啡。

“你还真做了件好事。”虽然不知是在夸奖还是讽刺,当听到那句嘟囔时,雪绒的脸突然就红了一片,竟然还支支吾吾地重复着“才没有呢!”之类的话语。弗罗沃兹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她下意识地将咖啡凑近嘴边,将粘腻的液体一股脑儿倒了进去。于是——可怜的前辈几乎将自己早上喝的牛奶都喷了出来,一个劲地咳嗽着,殊不知雪绒仍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第三者早就靠在钟楼边上,此时此刻用满是笑意的眼睛盯着她看。

“可真是个安详的场面呢,咯咯咯——”命运的神灵正在笑着,银白发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轻巧而悠闲地走到两人中间,伸手撩过雪绒的脖颈,接去弗罗沃兹手中的咖啡杯,稳稳当当地放在台上。那两位神使突然从混乱中醒转,急忙摆好行礼的姿势,假装之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克洛蒂无视了她们的举动,凭空出现的塔罗牌在她手中来回翻转,从一只手反复叠落到另一只手上,再用惊人的速度瞬间完成了洗牌的动作。

“哦呵呵呵呵,有兴趣来占卜吗?各位。”她依然保持着意义不明的笑容,仿佛对接下来的展开都了如指掌。弗罗沃兹缩着脖子,侧过眼睛、企图用不停的嘟囔来逃避克洛蒂的问询——很显然,我们的修女前辈并不想接触这些麻烦事情。她甚至还退身下去,一把将雪绒推到自己的前头,暗示般的指了指对方的脑袋。神灵脸上的微笑愈来夸张,像是被海风吹得扭曲的旗帜,甚至连眼睛都藏在黑暗里,不免多了些恐怖的滋味。

“你搞什么啊!?弗罗沃兹!!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好吗?”半饷之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雪绒差点就要破口大骂。然而,克洛蒂脸上的表情却使她猛然怔住,对方晃悠悠地将食指凑到嘴边,发出那声轻嘘时,雪绒的话音突然怯弱下来,像是受了伤的幼狼在母亲怀里□□着伤口,哭泣的姑娘再也流不出泪水。“那么,就请小雪绒来帮忙切牌,可以吗?”克洛蒂悄悄耳语着,殊不知那笑容愈来诡谲,竟使身边人悚然地哆嗦起来。

“呃……嗯。克……克洛蒂大人,您应该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吧?”雪绒只得瑟瑟缩缩地询问着,那神灵像在思考一般踌躇了许久,突然将面庞凑到更近的地方,用还算是平易近人的语气回应她,“啊……好像是这回事噢,不过你也知道,这可是流程喔?咯咯咯”

话音未落,雪绒已经抽出了塔罗牌的其中一叠,直到她将其完全分割成了三摞,这些牌竟突然悬浮在半空中,以雪绒眼中的顺时针方向飞速聚回了克洛蒂的手里。“呀,就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呢?”她幽幽说着,虽然对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可克洛蒂仿佛早就明白圣女的意愿似的,在空中迅速摆好了凯尔特十字牌阵。远处的弗罗沃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望着雪绒依次将前六张牌翻开,那懵然的神情对她来说倒是饶有乐趣。

“你这个迷茫的小羊羔,说实在还是让我不太放心呢,咯咯咯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确实会使人不安,是吧?”显然这寓意不尽人意。可她依然顶着那副笑面,等雪绒正要翻开下一张牌时,神灵脸上的笑容就这样一扫而空,颦蹙下只留眼神狐疑,或许是在揣测着那连她都未有知晓的将来。直到,剩下的四张牌也被全部翻开。克洛蒂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就连声线都变得有些颤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呵呵呵——这就是所谓的转机吗?”

——她的眼睛藏在刘海阴翳中,愈渐扭曲的笑容,此时此刻却显得更为癫狂。

“确实,确实啊……那些污浊的东西不仅存在着,它们还必会做出行动啊……呵呵呵呵……好期待,好期待旧规则被打破的时候,好期待作为预定调和结果的新规则,究竟会是怎样呢?会是怎样呢?咯咯咯”

或许,只能用歇斯里底来形容神的疯狂。

雪绒默默探出了手,像要触碰对方似的,却不敢再移动分毫。弗罗沃兹和具石雕一样凝固在不远的位置,这时候并没有说出一字一句。

“克洛蒂……大人……这样说来,你难道并不知道……我的未来?”无法理解一切的圣女试探性地询问着神灵。

手腕突然被对方一把抓住。克洛蒂抬起了头,憔悴而阴沉的面庞上,唯有那双眼睛还熠熠生辉,纠缠着丑陋、混乱及是肮脏污秽的色彩,添上一抹猩红的光,疯狂得令人顿感恶寒。

“从那一时刻以后,一切命运将……模糊不清了呢。”

“喔呵呵呵,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该称它为‘预言’,对吧,我的小雪绒?”这时候,那指尖温柔地按上了雪绒的唇,神灵抚着自己的胸口,僵硬地站定身来。

为何连命运都无法看清未来?

一身漆黑的魔女独自站着灯塔的高处,在回旋阶梯的转角,默默吹起了海螺。

她不知道她为何持着这个东西,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如此轻松地吹奏起它。

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沿着命运的长线,流向那未有人知晓的远方。

倒不如说,把“现在”当做“未来”更为实在。

又或许,本来就没有“未来”呢……?

※※※※※※※※※※※※※※※※※※※※

更新啦!在这章里交代了一下有关神界组的事情,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们的设定都会稍微改一点,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存在性问题……是我在最近想到的大概不会在这里说太多

题外话是一个呆在寝室的孤寡老人,室友们晚上全去教室了orz,1月要期末考了,临近考试的那段时间更文速度可能变慢,还有我生日也在考试那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一起庆祝生日,想找到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