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许明白,你们的理由了。”
“你认为,性命是重要之物吗?阿丽西雅。”她下意识地询问着,等到对方再次肯定,红瞳里的死寂突然变得异样,仿佛有火光在眸里默默燃烧着。
雪凌蓦地遥望着窗外之景,她悄然发觉光带斑斓正朦胧地飘荡着,在苍穹中辉映下它独有的色彩。那淡泊如水的心神乍一愣住,久久凝望着远方出神,待耳畔戛然击起一声微弱的回音,那名为罗莉玛丝的天使单手拽起一瓶酒,左手娴熟却又多显醉意、迅速将西洋剑配在腰间,随后,淡淡地向同行旅人道来了一句邀请的话语,“来吗?去看极光。”
话音毕落,那少女便快速穿好厚厚的黑袍,将那双即将完全乌黑的翅膀牢实地遮掩袍子底下,不带任何留恋,一转身就离开了这里。暗沉的酒液似因行走的仓促而浑浊地荡漾在瓶内,蜜色间映下倒三角瞳孔虚幻般的紫,仿佛紫水晶的碎片地静止于酒液之间,在摇晃的液面下逐而扭曲虚化,消失不见了朦胧的残影。
时间倒转到几个小时前,同样处在这家酒馆的楼下,嘈杂的声音充斥脑海,刺痛得几乎能震破耳膜。刚刚下班的小市民无节制地饮酒作乐着,他们或瘫或躺,或是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地说着醉话,任由酒液浸透衣襟,一味令酒液徜徉在喉部,刺激心神的渴欲,来慰藉他们惘然若失的罪恶灵魂。紧裹黑袍的少女用右手肘抵着柜台,无所谓地站在那里,唯一的眼瞳此时却紧紧盯着那木架上放置的烈酒,不免流露出无法克制的迷离及是渴望。
“很久没来这里了……想起来,大致已有九年时间——不过你,也完全没怎么变化。”似是陷入回忆,中性的嗓声里也不免渗出了彷徨。罗莉玛丝的倒三角紫眸审视着那人长久,迷离的光辉沉于瞳间,在昏黄的光线掩映下逐渐模糊虚化,终是回归紫水晶般透彻的色彩。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在眼前,他并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罗莉玛丝忙碌着各种事务。半饷后,才吐露出一句话来,其中无不流露出历经岁月的沧桑,“是你啊,罗莉玛丝。”
稍刻,那男子戛然止住手中的事务,转头凝视了对方一眼,棕黑的瞳孔似乎因那人的细微改变而不免骤缩,可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他摸摸自己的胡茬,无奈地摇头像在感叹着什么似的,同时顺手拿下木架上几瓶烈酒放在桌上,便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缓慢地擦拭架子上厚厚的灰尘以及蛛网,话音稍有一顿便沉稳地道出,“拿去吧,算是我久违的赠礼。但请务必告诉你的老朋友,关于你的眼睛。”
“……战争中的往事,就别提了。”或许是因这问话而不由愣神,然而,罗莉玛丝的回应却格外冷淡,仿佛是在极力掩饰那段往事般,皱眉不再多语,她并没有摘掉那对洁白碎花手套,而是提起了其中两瓶酒,又在那男子的帮助下紧捂了两瓶抱在胸前。那只紫眸留恋般地窥视了对方一眼,随后便珍惜地抱着酒朝腐朽的木质楼梯上迈出几步,高挑的身形隐匿于黑暗与灯光的掩映间,终不见了那冗长的影子。
酒瓶碎裂的声音骤然回响在了耳畔——
孤身一人躺在无边无际的山坡上,任凭点点纯白染上她乌黑透紫的发丝,沁透皮肤带来丝缕微凉。绝美的紫眸凝望那斑斓的光带飘荡在苍穹中,璀璨却不失壮丽,纷纭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幻舞动着,和晨起的曙光一般耀眼,在无尽黑夜的映衬下显得若即若离。那绚丽的光芒像是跳动的红莲烈焰,朦胧虚幻地点缀在天际,映照在了她那只紫瞳里,将缕缕微芒沉匿在无尽的晶莹中。暗色眼罩在毫无意识间缓缓扶正,天使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般阖起眸子,看上去似是小憩。
“绯红的恶魔。”那冰冷的嗓声中突兀藏了几分愠怒,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及是憎恨,紫眸在那毫无感情的话音中恐惧地颤抖着,稍刻便被那佩戴素白手套的指节遮掩。罗莉玛丝良久捂着面庞,绝对的痛苦从那唯一的瞳孔中流溢出来,迫使狂躁与歇斯底里占据了主导权,在第二刻恍惚而虚假地恢复了平静的状态。耳畔回响起愈为急促的脚步声,那瞳偶然一瞥望,虽流露出丝丝尴尬,她却还是果断接受了这点,久久昂首凝望苍穹,低声呢喃,“没想到,是你来了。”
“不欢迎我吗?”那声音中稍带些轻佻之感,却不藏任何疏离的意味。阿丽西雅说着便毫不忌讳地坐在雪地上,那长裤悄然沾染了雪地的白,她自顾托着一边腮帮子,暗绿瞳孔向往地凝望着天际极光的影影绰绰,殊不知身边少女似想要再语什么般紧抿唇瓣,面色苍白得与白雪无异。斑斓的光带映入眼帘间,若被天使抛下的璀璨繁星,终是沉寂于瞳孔,带给她们无声的慰藉。
“也是黑夜中,唯一的一抹光明了。”空洞的声彻彻回荡在永无止尽的夜空下,仿佛能将那黑暗吞没,化为星光璀璨的微尘。与此同时,人偶般的女孩形单影只地驻足在窗扉边,苍白的面庞上依旧无任何感情的流露,固然只是单纯的凝望罢了。那暗红瞳孔死寂得似无芒光,微垂在睫毛的阴翳下,她泛白的指节屈起,良久轻捏着那深色帘幔,蓦觉昏黄的灯光映亮了自我的面容,眼前顿时映入少女的微笑,及她手中燃起的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
夜晚无声无息地蛰伏在那昏暗的苍穹下,迷离徜恍间隐现的瞳眸,此刻正冰冷地观望着城中万物。未知的坚定流转悄然,随着双眸微阖紧闭,最终沉默地淡止在夜幕中,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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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0通改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