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低血糖?尔尔知道江一珩这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高二那年运动会,他没吃早饭跑400米,结果刚冲到终点就晕倒了。
那会他们的关系已经闹僵,不过她还是偷偷跑去医务室看了他,正好听到校医在教育他空腹运动容易引起低血糖,如果昏厥时间长了还会损伤智力。
说来可笑,后来她就常常随身带着糖果,虽然她并不爱吃甜食,也很少有机会再遇到他,然而习惯就这样养成了,就连今天也是。
“可能是低血糖”,她很快在包里找到一块巧克力,走过去剥开小口递给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吃点甜的就好了”。
江一珩的眼前阵阵发黑,他掐着手心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模糊的视线里,那一点闪耀的光芒狠狠刺痛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扭过头推开她递过来的手。
这就是唐炜和林潇推门而入时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向王经理了解完事情经过的唐炜捏着眉心重新回到会议室,
刚才面对下属关于老板为什么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拍案而起的疑惑,他只好以”江总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当然他对自己要求更严“之类的鬼话给搪塞了过去,
看着比他们年长近十岁的部门经理神色惶惶地走远,他真想给江一珩跪了,这人要发疯能不能看看场合!
要不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呢,看看这都过了快十年了,甫一见面就能把这个一向波澜不惊到无趣的家伙激个仰倒,关尔尔的本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不可能?不可能什么呢这是?
——你做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
尔尔无辜地摊手,与双手叉腰,一脸不赞同外加无可奈何的唐炜两两对望,打起了眉眼官司。
“嗯哼”,唐炜清了清嗓子,“这也快中午了,大家看一起吃个便饭吧……”
然而他话音刚落,又有人来了,“阿珩,你怎么样?”,
是个很有气质的ol美女,栗色卷发、精致妆容,包裹在高定套装里的身材纤浓有度,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知性和性感的女人味,相比之下,尔尔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女生。
她显然很焦急,细长的高跟鞋走得如履平地,几步就来到江一珩身边,弯腰抚肩嘘寒问暖,一气呵成。
尔尔是先认出了她的声音才发现也是熟人的,原来这些年她跟他们也在一起,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得完全没错,聪明的孩子总是跟同样聪明的伙伴玩耍。
她突然就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她与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好在,她曾经或许有过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早已在年复一年的杳无音讯中消磨殆尽,此刻便也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失望。
“你们先忙,额,江总今天似乎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回了,后续等贵司的进一步指示”
一气说完官方的客套话,她面带着标准笑容虚虚环视一圈,和乌行简点点头,就拎起一旁的包,离开座位往门口走去,
因而也没看到陆归晚不敢置信的回眸以及唐炜欲言又止的焦急。
“哐当”,身后突然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她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关尔尔!”,等电梯的档口,唐炜追了出来,老同学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难言的感慨,其实撇开江一珩不谈,他们也曾是最好的朋友,特别是高三,唐炜帮助她良多。
“你——”,他开了个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尔尔笑了下,由衷道,“你们真厉害啊,都有这么大的公司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你们同学”。
如今的唐炜,看来是实现当年长到1米8的愿望,也沉稳了很多,当然也多了一丝陌生感。
唐炜也笑,“名片给一张吧,下午我出差,回头联系你,咱们再好好聚聚!”
尔尔犹豫一瞬,被他看出来,“不至于吧,老同学!我可还记得有人好像还欠我好几顿饭呢。”
尔尔摇头失笑,从包里翻出张名片递过去,和他交换了一下,“好吧,流年不利,碰上讨债鬼上门。”
“你才是来讨债的吧”,唐炜含糊轻叹
“嘀咕什么呢?”尔尔没听清
“没什么,那今天就不留你了,回见”,电梯正好停在了这一层。
尔尔一步迈入,挥挥手上的名片作别,直到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
“呼”,轻吐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疲惫感。
“什么时候结的婚?都没通知我们?”安静的电梯里乌行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什么结婚?”尔尔一脸莫名。
对面的人敲敲自己的无名指,“婚戒”
“哈,这个”,她恍然大悟,“嗨,这个是妙妙的,刚才等他们的时候,顺便跟她说了声戒指帮她拿好了,一定要我带上拍给她看,结果就拿不下来了,没道理啊”,
说着她又使劲往下拽了拽,还是卡着下不来。
“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枚尾戒……”
“啊”,尔尔转念那么一想,胡妙妙确实不算是苗条的姑娘,码子起码有她两倍大,
她赶紧翻出手机,果然,微信上有条留言:“这是尾戒,小姐……你让我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尔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同时,一种微妙的意识在她脑海闪过,然而还没等她抓住什么,乌行简又道,“这就是你的杨过?那位江先生?”
”哈?什么啊…“,尔尔打着马虎眼,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视线闪烁,一看就是心虚。
叮——电梯终于到了一楼,她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尬聊下去。
乌行简扶着电梯壁让她先出,后脚跟上来,幽幽道,“如果是他,我想我能够死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