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转换了话题。“酒儿也是见好,就是还不太喜欢说话,不知道,宗公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果不其然,宗凡来了兴致。“酒儿啊?别看她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很小,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小时候啊,不是她娘抱着,就是……我抱着,后来大一点,都是和丛绍,都是丛绍哄着她。别看她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儿,其实,心思最重。听说府里有戏可以看,高兴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坐在我腿上,一个劲地问个没完没了……”
话头突然冷下来。静静听着的慕容策忽然间感觉到对方眼神的凌厉,带着毛骨悚然的敌意。
“无论是谁,哪怕是对她一点点的好,她都会一直记着。一点点的不好,可能需要很久去忘记,可能不一定会忘记。”说到这儿,宗凡的脑海里跳出了元秾的面庞。酒儿的性子还是很像母亲的。不知不觉中,扯开了回忆。
出嫁的前夜,酒儿试穿喜服,火红的颜色让她痴迷,舍不得脱掉。夜风萧瑟,油灯昏暗。丛氏搂住女孩,向她描述着那个未来的夫君。女孩很快睡沉,抱着她的人早已是泪流满面。当时,宗凡攥着棋子,心乱如麻,无法像元秾那般淡定地落子。
那一夜再也回不去。如果可以,他不会只是在下棋。
那一夜,书房的灯一直在亮,大概,父亲,宗琰也是无眠。
宗凡下意识地苦笑。
慕容策忍不住问:“宗公子是想到什么吗?不妨说出来,也让本王跟着笑一笑?”
宗凡便说了。“九妹出嫁的头天晚上,就睡在她娘的怀里。她娘抱着她一夜,一直都在掉眼泪,还有许多人为了她睡不着觉,她却睡得极好,脸上还挂着笑,她相信她娘的话,好日子在等着她……可是,等着她的是……王爷的剑?王爷,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九夫人是诱杀的饵,宗凡竟然全然不知。一时,慕容策难掩惊讶。“难道宗公子也不知道,令妹为何要嫁进王府吗?”
宗凡反问。“王爷是什么意思?”
慕容策想到对宗琰的诺言,静默了。
出城不远,路边停着队人马,明显是在等待。
贺澜茂迎了上去,和许府的管家交接人马。来的这些人虽是家丁打扮,却是身姿挺拔,步调整齐,一看便知是京兆尹的兵士。
可见,许丘平日里的唯唯诺诺,都是装出来。关键时候,比谁都清醒,无论是亲疏远近,还是忠奸是非。
此去渭西,郜连煦馈赠银两,全尚茽奉有谏言,许丘又送来兵马,但愿不负众望,平安顺利。慕容策顺着宗凡挑起布帘的两指望去,寻找着许丘的身影。
许丘没有来送行,来的竟是宗韵。
宗凡喊住妹妹。“家里又不是没有男人,要你挺着肚子,骑着马跑来跑去?”
正在和方卓说话的宗韵扭过头,匆忙回了一句。“不碍事,离生还远着呢。”
一甩手,布帘落下去。
宗凡气鼓鼓地坐回位置上,暗骂许丘是只老狐狸。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老狐狸,一个嫁给了小狐狸,没有一个是圆满的。一时感言,不免冷嘲。“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姨表亲,不算亲,死了姨娘断了亲。”
“宗大人是在说本王与公子吗?”名义上,所有皇子都是宗太后的儿子。那么,同乘的他们也算是姑表亲。
宗凡不失幽默地说:“那我还要喊王爷一声表弟了?”
慕容策拱手施礼。“三表哥。”
一句诙谐将彼此的距离拉近许多。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千里之遥,他们必然要相扶相持。
双方默契地安静下来,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注视窗外。
宗韵跟随着队伍走了一段路,才挥手告别,完成了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