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良久,雪势急转渐大,皇宫内廷传来的鼓乐声隐约传来,温灵雨一边踱着双脚取暖,一边想,难道是宴会还未结束?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双颊冻得僵硬,风吹在面上就像小刀子在割肉一般锋利。宫内的鼓乐声也停下了,归于寂静。
虞珣还是没有出现。
算时辰,应该是亥时二刻了,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子时,长街上的摊贩到了子时都会散去,莫非是虞珣忘记了他们有约?
温灵雨越想越气,自己怎就把虞珣的话记在了心里?半个月前的约定,他或许早就忘了。尽管气他,习惯了守约的温灵雨还是伫立雪中,等着不知是否还会出现的那个身影。
透过酒肆的窗子,温景桑只瞧得见温灵雨的背影。她的背影坚定,仿佛还带了一丝倔强,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
温景桑不禁忆起温云在世的时候,每每责罚她,便会叫她站在闺房前的杏树下,一站就是不吃不喝的小半天。那时候,温景桑暗自心疼她,时常会带着果干肉脯来看她。而她总是扭开下颌,唇齿紧闭,一丁点儿也不肯吃,就是因为父亲温云不让她进食。小小的身姿,不知哪来的这股子倔劲儿。
一盏一盏温酒下肚,温景桑略微上了些醉意,只觉头顶有些沉重。
“客官,小店快打烊了,要不咱先结账?”小二的话让温景桑猛一清醒,再朝向窗外看去,已不见温灵雨的身影。
是虞珣来了?
也许是心有不甘,温景桑速速掏了酒钱,掀开棉帘,一头扎进风雪中。
疾风呼啸,卷起地上刚落的雪,又扬洒在天际,和新落下的雪絮裹挟在一起。
绫儿——
他喉间一紧,只见前方不远处,是温灵雨踽踽独行的背影。这么冷的天,她又在雪中等了如此之久,那个虞珣竟然没有赴约!温景桑忙追上前去,在她身后又急急顿住,最后装作不经意碰见的语气,喊道:“灵雨?”
温灵雨听见温景桑的声音,自是一惊,转身望去,上身因寒冷而微有僵硬,“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听到她的声音在不住颤抖,瞧见她的双唇和贝齿在不停打颤,他心疼极了,不由分说地解下披风,罩在了她身上。
“冻着了?”他紧紧地揽住她,一手捉住她冰凉彻骨的手,试图将自己周身的热意传递给她。
温灵雨实在是太冷了,她不由自主地朝温景桑靠近,“哥,你的手好暖。你怎么也在长街上……”
“我方才和她——也在这边逛了逛。”温景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一路跟着她,他又问:“皇帝呢?”
温灵雨不想让温景桑担心,也不想他和虞珣的矛盾更甚,便隐瞒道:“他刚回宫去了。”
明知真相,温景桑也只有装作相信,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对虞珣的嘲讽,“皇帝竟然舍得让你这样冷?”
温灵雨只有默声,她其实早在心里痛骂虞珣千百遍了。她也在责怪自己,怎就信了皇帝的花言巧语。那夜在清心殿偏殿,他吻自己的时候,她就应该一巴掌打回去。她暗下决心,以后,她再不会给虞珣好脸色了。
回到温府后,温景桑刚欲合上沉重的府门,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呼喊。
“等等!”
极目望去,一个男人的身影由远及近,在门楣悬挂的灯笼串子下,越来越清晰。
这不是皇帝的近身侍卫,那个名唤魏栖的人?想到虞珣爽约,害温灵雨受冻,温景桑冷下脸,对魏栖也并无笑意。
魏栖早料到温灵雨会生虞珣的气,只是没想到,连温景桑也知道了皇帝爽约。他只有硬着头皮,几步上前,赔笑道:“皇帝差我来知会温姑娘一声,他今夜不能出宫。”
“难为陛下还记得家妹,若是再早一个时辰通知敝府,家妹也不至受寒受冻。”温景桑冷言冷语,话音一落便欲关门。
魏栖忙上前撑住门缝,“温大少爷,能否让我见一见温姑娘,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亲自解释给她。我若没办到也不好回去交差。”
“子时刚过,她该睡了。”
“等下——”温灵雨听见府外的动静,本已走远,又折返了回来,“哥,我有几句话想让魏侍卫带给皇帝。”
见温灵雨开口,温景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如此,魏侍卫便进来喝口热茶吧。”
大门重又打开,魏栖跟着温家兄妹两人,一道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