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2 / 2)

“陛下,该下舆了——”魏栖见虞珣目不斜视,也不动弹,对自己也不理不睬起来,这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迁怒。

虞珣摆摆手,高冷地道:“既然是你兄妹二人的家事,朕就不掺和了。免得平白讨无趣。”

“若陛下一人留下,臣如何放心得下。”

“这里旷野无人,朕离你又不远,出了事自然会喊你。”虞珣伸出手,倔强地扯过帐帘,和魏栖的力道正相反。他拗着力气,想把帐帘放下。

魏栖见小皇帝又使起了性子,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得松了手。帐帘倏地落下,将皇帝和兄妹二人隔了开来。

虞珣坐在舆厢深处,只觉无聊,竖耳倾听,又听见两双脚步声落在枯草上,渐行渐远。他更生气了,这个温灵雨,竟然头也不回,就这么将他一个人留下。他方才和魏栖说的那些,明明都是给她听的,她竟然毫不在意。

此时此刻,温灵雨哪顾得上虞珣,她跟在魏栖身后,穿过大片枯草,不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墓穴跟前。墓穴前的石碑上空空无字,她一时疑惑,但看魏栖沉重挺立的背影,她又有了猜测。

“妹妹,这里葬着先父。”

她猜对了,温灵雨立时红了眼眶,却直勾勾地盯着无字的石碑,几欲泫然道:“为何碑上没写上父亲的名字?”

魏栖率先跪下身,用手亲自拂去了碑前的草梗和尘土,干净的手掌上瞬间蒙了厚厚的灰,他也毫不嫌弃,“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父亲么?”

她亦是跪下双膝,接连三拜后,凝神望着石碑,悠悠道:“怎会忘记?这么多年里,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梦见过。那天父亲穿了一件檀衣,教我练剑,直到天降大雨。我剑术不精,很是气馁,父亲还安慰我说,让我不必与哥哥你相比,有你护我,他会放心。他还送了我那枚刻了我名字的白玉佩,还说等雨停了,等他回来,一起打个青色的穗子。可是他再没有回来……”

回忆是那么清晰,她至今还记着父亲身上那被雨淋湿的檀色衣料。

“所以那白玉青绦的穗子,是你自己打上去的?”

“嗯。后来我被送到温府,以温灵雨的身份生活,我才渐渐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魏栖看向温灵雨,沉重地道,“今日带你来,一是祭拜父亲,你也有十三年未曾见过他了。二是告诉你,父亲是因何而死。”

魏栖继续道:“自你我出生前,父亲就是先太子虞珧的暗卫。所谓暗卫,便是身份不得示人,秘密守护太子,所以你我少时都不知情。虞珹觊觎太子位,处心积虑加害先太子,却始终不得,皆因父亲守护得力。几番交手下来,虞珧手下发现了父亲的身份,便设计让太子与父亲两人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事情就发生在那个大雨天,父亲一边要保护太子,一边要与数十个持剑杀手周旋。虞珹知晓父亲精通剑术,便网罗了许多剑术高手,与父亲过招。父亲最终浑身伤口,体力不支,拼尽全力支撑到其他暗卫赶到,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听着魏栖的讲述,温灵雨已失声痛哭,那么真切的让她切肤之痛的狼藉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她仿佛亲眼看见父亲的檀色衣衫上沾满了血污。

“虞珹大约是记恨忠心护主的父亲,没过几天,便着人寻到咱们魏府,一把火将整个魏府烧了干净。大火烧了好久,先太子也料到虞珹还会报复父亲,便将他秘密葬在此处,碑不刻字,以免有歹人打扰。后来,我被人送到了太子府中,是先太子亲口将当时的真相说与我听,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咽气前,交代了先太子将我即刻领走。”

听到此处,温灵雨也明白了,“所以,父亲死前,也交代了先太子,让他去找温云爹爹,将我带去温府。”

“想来确是如此。”魏栖转身用袖口拭干了温灵雨的泪水,心疼道:“进了太子府后,我还责怪过父亲,为什么不将你也一道送来太子府。直到先太子被虞珹害死,我才知道这个中险恶。父亲,是不想你陷入一丝一毫的凶险。而我,作为魏家的唯一儿子,父亲对我的期待,便是如他一样。”

温灵雨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而当今圣上,是先太子的亲生弟弟,想必先太子曾嘱咐过你,让你一定护他周全,所以你才成了他的近身侍卫。”

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妹妹,魏栖很是自豪,他扶着温灵雨起身,“不错。我的名字魏栖,便是圣上赐的。走吧,再有机会我带你再来祭拜,我们别让皇帝久等。”

魏栖率先一步走在前面,温灵雨则立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回望着父亲的坟茔。再转回身,她忽地叫住魏栖:“哥!”

“嗯?”

“我也想和哥哥一样,和爹爹一样。”